寅时三刻,天际刚泛起蟹壳青。
青州忠靖侯府邸尚未完全苏醒,唯有后园竹林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正妻林黛玉所居的“潇湘馆”内,却已透出温暖的烛光。
紫檀雕花拔步床畔,贾璘只着一身素白绫缎中衣,正执着一支螺子黛,凝神为倚靠在绣墩上的黛玉描画蛾眉。
黛玉长发未绾,如瀑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肩背,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莹白如玉。
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任由那微凉的黛笔在眉骨上细细游走。
温热的呼吸交融,空气中流淌着静谧的柔情。
“莫动,”贾璘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微哑,“昨日见你眉梢似蹙非蹙,今日替你画个远山黛,舒展些才好。”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指尖偶尔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引来黛玉唇角一丝羞怯又甜蜜的笑意。
此时,二太太薛宝钗捧着一套崭新的绯色麒麟补子官袍走了进来。
她已装扮齐整,鸦青鬓发梳得一丝不苟,蜜合色袄裙衬得身姿挺拔秀丽。
见眼前画眉情景,她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温馨,却不打扰,
只安静地将官袍在旁边的花梨木衣架上仔细挂好,又上前轻手轻脚地为贾璘抚平中衣后背的细微褶皱。
“爷,卯时该入城巡视青州卫了。”宝钗的声音清越沉稳,恰到好处地提醒。
贾璘最后一笔落下,黛玉的眉如远山新雨,清丽婉约。
他满意地端详片刻,才放下螺子黛。
宝钗立刻上前,伺候他穿上内衬的云锦蟒袍,动作利落流畅。
待套上那件象征盐铁总督无上权柄的绯色麒麟补子外袍时,贵妾花袭人已捧着一根镶金嵌玉的犀角腰带,垂首跪在贾璘脚边的锦垫上。
“爷,抬抬手。”袭人声音温软如春风,小心翼翼地托起沉重的玉带,环绕贾璘劲瘦的腰身。
她低着头,神情专注,白皙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将玉带扣好,又仔细将垂下的丝绦理顺。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姿态恭顺卑微却带着熨帖人心的暖意。
黛玉、宝钗、袭人,三女各守本位,无言默契间,已为这帝国最年轻的权臣整理好朝服。
这一刻的温情,如同初绽的带露蔷薇,珍贵而短暂。
然而,这份晨间的宁馨注定要被无情撕裂。
辰时初,贾璘刚在亲兵护卫下走出府门,欲登车前往青州卫驻地,一阵急促得令人心悸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踏碎了府邸外的宁静!
“报——!!!” 一名背插三根染尘翎羽的驿卒自府邸大门狂奔而入,浑身尘土,脸色煞白如纸,嘶哑的吼声带着破音,
“总督大人!急报!南境!南境急报!”
贾璘脚步猛地顿住,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亲兵统领已疾步上前接过那封烙着三道猩红火漆的加急军报。
“何处军情?”贾璘沉声问道,声音不高,却自带威压。
“回…回大人!”驿卒扑倒在地,声音因恐惧和疲惫而剧烈颤抖,
“不是军情…是蝗灾!百年难遇的蝗灾!
昨夜子时突然爆发于冀豫青三州交界的黑风峪口!
蝗群…蝗群遮天蔽日,正…正贴着地皮往北啃!速度太快了!所过之处…禾稼尽成枯草!
官道两旁的老树…眨眼间只剩白骨似的枝丫!啃噬声…如同千军万马在行军!”
他眼中满是惊骇欲绝之色,仿佛那恐怖的景象仍烙印在瞳孔深处。
贾璘瞳孔骤缩!
秦可卿昨夜那句“虫卵恐泛”的忧虑瞬间炸响在脑海!
他一把夺过军报撕开,目光如电扫过,上面触目惊心的描述与驿卒所言别无二致!
“备马!去镇海楼!”贾璘厉声下令,再不顾什么巡视行程,
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骏马,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府邸。
亲兵卫队紧随其后,蹄声如雷滚过长街。
黛玉、宝钗等人闻讯匆匆赶到前院,只见到烟尘滚滚的背影,以及那瘫软在地、犹自颤抖的驿卒,心头俱是陡然一沉。
青州城北,屹立着前朝忠靖侯所建的镇海楼。
此楼高达七层,乃青州城制高点。贾璘策马狂奔,一路登上顶层凭栏远眺!
眼前的景象,饶是征战沙场、见惯生死的贾璘,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南方天际,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黑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晴朗的天空!
那不是云,是数以亿万计、翅膀高速震动汇聚成的蝗虫洪流!
遮蔽了日光,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急速向北蔓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声音!
距离尚有数十里,那如同巨大瀑布轰鸣、又似砂轮研磨钢铁、更夹杂着亿万口器疯狂咀嚼的“咔嚓咔嚓”声浪,
已然隐隐传来,沉闷地敲击在胸膛上,震得城楼砖石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贾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蝗群前锋扫过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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