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萧玠送来的新线索,如同一把淬了冷光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那扇看似严丝合缝的暗门。卫珩与顾惜朝盯着纸条上 “漕运亏空”“即将调任” 两个关键信息,连夜调动暗线筛查户部官员名录——一个名字清晰地浮出水面:即将升任外省布政使原户部清吏司郎中,孙铭。
此人在户部任职十余年,官阶仅为从五品,算不上朝堂重臣,却因常年执掌漕运钱粮的稽核与拨付,成了户部里 “不显山却掌实权” 的角色。卷宗记载里,孙铭勤恳低调,每日寅时便到衙署,戌时才归家,经手的账目从未出过纰漏,连上司都曾在奏折中称赞他 “清廉谨慎,可堪大用”,此次升任外省布政使,更是按资历排辈的 “顺理成章”。
可在卫珩的暗卫深入探查后,这幅 “清吏画像” 却裂出了缝隙。暗报显示,孙铭近三年在京城南城、西郊置办了三处宅院,皆是带花园的精致宅邸,单靠他的俸禄绝无可能承担;更可疑的是,他名下一个远房侄子经营的布庄,多次与已被监控的 “一德钱庄” 有大额资金往来——而这 “一德钱庄”,正是此前百工庄打造制式弩箭时,用来转移赃款的秘密渠道之一。
“孙铭……” 卫珩捏着密报的指尖微微泛白,眼神冷得像冬日寒潭,“表面装得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背地里却藏着这么多猫腻。若他真是风帅安插在朝中的风隼,那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顾惜朝听得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这等蛀虫,还留着他干什么?我这就带亲兵去抄了他的府邸,把人抓来审问!”
“不可。” 卫珩抬手按住他的手臂,语气沉稳,“孙铭就要领调任文书,此时动他,一来没有直接证据,他大可以‘被人构陷’为由狡辩;二来一旦打草惊蛇,背后的人定会立刻切断所有联系,我们之前的追查就全白费了。” 他指尖在案上的舆图边缘轻轻划过,“我们要等,等他露出马脚——要么找到他与风帅势力勾连的实证,要么等他和同伙接头时,人赃并获。”
两人最终敲定方案:由顾惜朝调派精锐暗卫,对孙铭的府邸、衙署、常去的应酬场所进行二十四时辰严密监控;卫珩则亲自对接户部档案房,筛查孙铭经手的漕运账目,同时让暗线加紧审讯此前抓获的百工庄工匠,寻找能指认孙铭的人证。
暮色四合,芸澜苑的烛火被晚风拂得微微晃动。绵绵坐在窗边的案前,面前摊着一份从江南加急送来的加密账册副本——这是柳家与京城官员秘密往来的资金记录,她正用之前所学的解密手法,逐行比对其中的隐晦标记。青黛站在一旁,将整理好的文书按日期分类叠放;丹桂则守在院门口,时不时探头望向巷口,留意着往来的人影。
“小姐。” 小满掀帘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声音压得更低,“墨玄那边传回消息,孙铭府邸周围已经布了三层暗哨,他这两日除了去户部领调任文书,就是去拜会上司,晚上只赴了一次同乡的饯别宴,全程没有和可疑人接触,连说话都格外小心。”
绵绵放下手中用来挑开账册夹层的银簪,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越是谨慎,越说明他心里有鬼。他明日就要离京,若真有未处理完的事,今晚必定会有动作——或许是传递消息,或许是转移赃物。我们再等等,别露出破绽。”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卫珩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眉宇间藏着几分疲惫,但在看到案上温着的莲子羹和绵绵的身影时,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脱下外袍递给青黛,走到案边坐下,将孙铭的最新动向一五一十告知绵绵。
“此人掌管漕运钱粮多年,若能从他身上突破,不仅能查清漕运亏空的真相,还能顺着他摸到风帅在朝中的人脉网络。” 绵绵拿起密报,仔细看着孙铭的行踪记录,手指在 “饯别宴” 三个字上停顿,“只是他沉得住气,要么是早就处理干净了手尾,要么…… 他有我们没查到的联络方式,比如通过家眷、下人,或者用某种暗号传递消息。”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盯着他的家眷和贴身小厮,连他府邸的采买、送信的邮差都没放过。” 卫珩端起莲子羹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惜朝那边也有进展,有个百工庄的工匠回忆起,去年冬天有个:穿青布袍、留山羊胡的官员去过庄里,看描述,和孙铭有几分相似。我们正在画肖像,让工匠辨认。”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半个时辰,从孙铭可能的逃跑路线,到如何应对他背后势力的反扑,一一制定预案。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烛火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默契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中悄然流淌。
京郊族学里,卫瑄正小心翼翼地拆开兄长寄来的包裹。里面除了绵绵特意为他准备的秋冬夹袄、厚靴子,还有一沓上好的宣纸和两支狼毫笔——都是他之前在信里提过的 “族学宣纸粗糙,写起来不顺手”。他将衣物叠好放进衣柜,然后捧着卫珩的回信,凑到烛火下细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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