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月隐星稀,正是夜行者活动的最佳时机。
卫珩并未孤身犯险,他安排墨玄带领两名最精于潜行与水性的手下,提前一个时辰悄然出城,在斗笠客指定的水道入口附近潜伏策应。自己则换上一身利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怀揣那份布防图,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馆。
指定的地点是城外一条支流与运河交汇处的废弃水车坊。这里水流相对平缓,芦苇丛生,极为隐蔽。卫珩抵达时,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潺潺水声与偶尔的虫鸣。
他隐在暗处,耐心等待。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水面忽地传来极轻微的划水声。一艘没有任何灯火、形制狭长的乌篷小船,如同鬼魅般从芦苇丛中滑出,船头立着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身形融于夜色,正是日间所见之人。
小船无声地靠岸。斗笠客抬起头,月光偶尔透过云隙,照亮了他斗笠下的小半张脸——线条硬朗,下颌紧绷,看不出具体年纪,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正静静地看着卫珩藏身的方向。
“卫世子,既然来了,便请上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改变的腔调,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卫珩不再隐藏,从暗处走出,目光与他在空中交汇:“阁下屡次相助,不知是何方高人?今日邀约,所为何事?”
斗笠客似乎低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嘲讽:“高人不敢当,不过是个看不惯魑魅横行、不想这江南之地彻底烂掉的无名之辈罢了。世子若想知道我是谁,不如先亲眼看看,这柳家百工庄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至于目的……你我目标暂且一致。请。”
他的回答避重就轻,但那份对柳家的敌意却不似作伪。卫珩心知此刻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略一沉吟,便纵身跃上船头。小船微微一沉,随即在斗笠客熟练的操控下,调转船头,无声无息地向着上游百工庄的方向滑去。
船行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几乎听不到水声。斗笠客对这条水路熟悉得令人心惊,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巡夜船只和岸边岗哨。
“阁下似乎对此地了如指掌。”卫珩试探道。
斗笠客头也不回,声音混在风里:“生于斯,长于斯,自然熟悉。只可惜,如今的江南,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话语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愤懑。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片黑压压的建筑轮廓出现在前方河湾处,正是百工庄。与地图标注一致,庄院背靠小山,面朝水道,围墙高耸,隐约可见其上巡逻的人影。
斗笠客将小船悄无声息地撑进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河岸凹陷处,低声道:“从此处上岸,沿左侧围墙阴影前行百步,有一处排水暗渠,已被我做了手脚,可容人通过。进去后,按图行事,切忌打草惊蛇。我会在此接应,若天明之前未见你出来……” 他顿了顿,“我便当你失手了。”
卫珩深深看了他一眼:“多谢。” 不再多言,身形一展,如同狸猫般蹿上岸,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按照地图和斗笠客的指引,卫珩果然找到了那处隐蔽的排水暗渠入口。渠口铁栅果然已被巧妙地撬开一道缝隙。他侧身钻入,里面阴暗潮湿,但尚可通行。
暗渠直通庄院内部。卫珩小心翼翼地在复杂的通道中穿行,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地图指引,避开了一处又一处明哨暗卡。庄内果然如老周所言,守卫外松内紧,巡逻队伍交叉往复,几乎没有死角。
他此行的首要目标,是地图上朱砂标记的那个角落——位于庄院西北角的一排看似普通的库房。据斗笠客的地图标注,那里并非存放丝绸原料的地方,而是……人员聚集与训练的场所!
悄无声息地摸到那排库房附近,卫珩伏在一处屋顶阴影下,凝神观察。只见其中最大的一间库房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呼喝与兵器破空之声!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向下望去——
库房内部空间极大,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演武场!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在两两对练,其招式狠辣刁钻,出手便是杀招,与松泉别院和西北遭遇的黑衣死士,一般无二!
而在演武场一侧,几名看似头目的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背对着卫珩,身形魁梧,但卫珩的目光,却猛地被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所吸引——那玉佩的形制与纹样,他曾在三皇子萧程的一名心腹侍卫身上见过!
果然与三皇子有关!
就在卫珩心中震动之际,那名佩戴三皇子府玉佩的头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扫向屋顶!卫珩心中一凛,立刻屏住呼吸,将身形完全融入阴影。
那头目皱了皱眉,并未发现异常,又转回头去。
卫珩不敢久留,正准备按原路撤离,眼角余光却瞥见库房另一侧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打开的箱子,里面露出的,赫然是打造精良的弩机部件和甲片!与西北地下军工作坊的产品,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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