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摸了摸海雅的头,柔声道:“我呀,今天给你讲一个故事,就给你一个人讲。”
海雅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淡紫色的兰草,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脖颈愈发莹润。她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夏夜最亮的星子,连忙往前凑了凑,生怕漏听一个字。
海澜指尖划过桌面的木纹,缓缓开口:“从前,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靠天吃饭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像村口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淡却也安稳。可在这个村子里,最让人看不起的,是一户姓周的人家。”
“周家夫妻俩带着一个儿子过活,男人老实巴交,女人胆小怯懦,地里的活儿干得不算出色,又没什么营生的手艺,家里常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土坯墙的屋顶每逢下雨就漏个不停,炕上铺的稻草都结了硬邦邦的疙瘩。村里人见了他们,不是绕着走,就是背地里戳脊梁骨,骂他们是‘窝囊废’‘拖油瓶’,连带着那孩子,也常被村里的顽童追着喊‘小穷鬼’。”
“可这孩子偏生不服输。别家孩子在泥地里打滚、跟着大人学插秧的时候,他总爱往村头的学堂凑。学堂是村里唯一的青砖瓦房,里面住着一位姓沈的教书先生,带着十几个孩子念书。这孩子才五六岁的光景,就天天扒着学堂的窗沿,踮着脚往里瞅。先生在里面教‘人之初,性本善’,他就在外面跟着念,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先生在黑板上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就捡根被风吹断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画,泥土被他的指尖蹭得发黑,小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像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小猫。”
“他爹娘见了,心疼又无奈。男人叹着气拉他回家:‘咱不是念书的命,跟爹下地学种庄稼,好歹能混口饭吃。’女人抹着泪塞给他半个硬邦邦的窝头:‘听话,别去学堂门口丢人现眼了,人家先生看见了,该赶你了。’可这孩子脾气倔,嘴上应着,第二天依旧准时出现在窗台下,像块生了根的石头。”
“就这么过了两三年,他八岁了。身子骨长开了些,也更能沉得住气。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拾一捆柴,背回家交给娘,然后揣着块凉窝头,一路小跑赶到学堂。先生讲课的时候,他就凝神听,手指在藏在背后的土块上写写画画;课间孩子们出来疯跑,他就赶紧躲到学堂后面的老槐树下,把刚才记下的字再默写一遍,遇到记不清的,就皱着眉头蹲在树底下琢磨,有时能琢磨大半个时辰,直到学堂里又响起先生讲课的声音,才又悄悄溜回窗沿下。”
“这一日,他正低头在地上写着先生刚教的‘孝’字,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连头顶传来清脆的童音都没察觉。”
“‘喂,你这样学,能学会吗?’”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树枝‘啪嗒’掉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站在面前,穿着件月白色的布裙,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桃花,眼睛像两泓清泉,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这小姑娘正是沈先生的独生女,小名叫小九,大名叫沈九。”
“他脸一下子红了,像被太阳晒透的番茄,慌忙用脚把地上的字蹭掉,低下头小声说:‘能……能学会一点点。’”
“小九歪着头,辫子上的红头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你为什么不进学堂里学呢?先生教得可好了。’”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了:‘家里……家里没钱交束修。’束修是学堂的学费,通常是几斗米或是一块腊肉,可就这,对周家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小九眨了眨眼,没再追问,只是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身跑进了学堂。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以为这不过是小姑娘随口一问,转头捡起树枝,想把刚才没写完的字补完,可手指却有些发颤,总也写不稳。”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沈先生竟亲自走到了窗台下,对着他招了招手:‘你进来吧。’”
“他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小九从先生身后探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才反应过来,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跟着先生进了学堂。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有好奇,也有几分不屑,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沈先生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十几个孩子,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他,清了清嗓子说:‘这孩子想学念书,是好事。但学堂有学堂的规矩,不能白来。’他心里一紧,刚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
“先生话锋一转:‘这样吧,你每天放学后,把学堂的桌椅擦干净,黑板抹亮,再把院子里的落叶扫了。做得好,就留下跟着听课,如何?’”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用力点头:‘我能做到!我一定做得好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就这样,他成了学堂里特殊的学生。白天跟着先生念书、写字,放学后就拿起抹布、扫帚,把学堂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腿的缝隙、黑板槽里的粉笔灰、院子角落里的杂草,他都一一清理干净,常常忙到天擦黑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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