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之内,黑暗依旧,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萧无涯全心沉浸在《静心咒》的诵持之中,心神如古井深潭,映照着外界的波澜,却愈发沉静。他清晰感知到,那原本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心神、引动煞气的魔气波动,在经历了方才那次剧烈的爆发和随后的骤然减弱后,势头明显萎靡了下去。
一次、两次……外界的冲击间隔变得越来越长,力度也越来越弱,仿佛那汹涌的潮水正在退去。心口那躁动不安的煞气,失去了外部最强烈的刺激,在他坚定不移的“静守”意念压制下,也逐渐平息了狂潮,虽仍暗流涌动,却已重新被束缚在可控的范围内。
剧痛消退,只剩下一种过度消耗后的虚脱感和经脉隐隐的酸胀。汗水冰冷地贴在他的背上,他却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最危险的关头,似乎过去了。是因为道长的反击奏效了?还是因为自己的静心起到了一丝微末的作用?他无从得知,只是更加不敢松懈,维持着心境的空明,仔细捕捉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变化。
观外,桃木阵前。
清虚道长手持雷光渐熄的桃木古剑,傲然而立。方才那雷霆一击,精准地灭杀了一头最为猖獗的影煞,极大地震慑了剩余的黑影。阵法屏障在他的主持以及那意外而来的“静稳”气息加持下,光芒虽然不如最初炽盛,却变得更加凝练、稳固,如同经过锤炼的精钢。
剩余的三四道影煞显然被同伴的瞬间湮灭所惊骇,它们不再疯狂扑击,而是退到更远处的阴影边缘,如同受伤的毒蛇,蜷缩起来,发出低沉而充满怨毒的神魂嘶鸣。那嘶鸣不再是无形的冲击,而是凝聚成尖锐的、直接针对清虚道长一人的精神穿刺:
“老东西……仗着这龟壳……还能护你几时?!”声音扭曲嘶哑,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清虚道长面色不变,目光如寒星,冷冷扫过那些扭曲的黑影。他并未出声反驳,只是将桃木剑微微一振,剑身残余的雷光再次闪烁起来,发出低沉的噼啪声,用行动表达着他的回答。
那为首的影煞似乎更加愤怒,黑影剧烈翻滚,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它围绕着阵法又飘忽了几圈,那双无形却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住清虚,更试图穿透道观的墙壁,搜寻它真正渴望的目标——那个身怀特殊煞气的少年。然而,桃木阵与道观本身的禁制完美地遮蔽了一切气息,让它无功而返。
僵持。令人压抑的僵持。
山风吹过,卷动着散逸的稀薄魔气,带来阵阵阴寒。林间恢复了寂静,却是一种绷紧了弦的、杀机暗藏的寂静。
清虚道长心知肚明,这些影煞虽暂被击退,却并未放弃。它们像是在等待下一次机会,或是在等待更强的后援。他体内的先天一炁依旧奔腾不息,与整个桃木阵紧密相连,不敢有丝毫松懈。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细细感应着地窖的方向——那里传来的那股“静定”之意依旧稳定而坚韧,这让他心中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开始西斜,金色的余晖艰难地穿透林间枝叶,却无法驱散阵法外围那一片粘稠的阴影与寒意。
终于,那为首的影煞似乎确认今日已无机可乘。它发出一声极其不甘、怨毒至极的长长嘶鸣,那嘶鸣声尖锐得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老东西……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主人……已感知到此地异常……下次再来……必是雷霆万钧……踏平你这破观……揪出那小……”
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被更加浓郁的魔气所掩盖,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裸毫不掩饰。
话音落下,那几道黑影不再停留,如同融化的墨汁般,悄无声息地渗入地面的阴影、树木的背阴之处,迅速变淡、消失。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寒魔气,也随之如同潮水般退去,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若非那几根微微焦黑、符文光芒尚未完全平复的桃木桩,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邪秽气息,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从未发生过。
清虚道长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他依旧持剑而立,神识如同细密的网铺散开去,仔细探查着周围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阴影,确认那些影煞确实已经远遁,并未留下任何埋伏或窥视的后手。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夕阳完全没入山脊,天际只余下一抹暗红的霞光,清虚道长才缓缓收起了桃木剑。剑身雷光彻底隐没,恢复成那柄看似古朴无华的木剑。他周身的凌厉气息也渐渐收敛,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他走到那几根受损最严重的桃木桩前,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焦黑的痕迹,又看了看埋设阵眼石的地面——那里,萧无涯的那枚磨血石已然恢复了平静,不再散发微光,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子。但清虚道长知道,方才阵法最危急的关头,是它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定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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