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的嘉奖余温尚存,蜀山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晨钟暮鼓,弟子们往来于各峰之间,演武场上剑气纵横,讲经堂内道音潺潺。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景象之下,暗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茶余饭后,葬风原一战仍是热议的话题,而萧无涯这个名字,在众人口中已悄然从“那个身负煞气的弟子”变成了“力挽狂澜的萧师兄”,敬畏与认可取代了以往的审视与疏离。
几日后的清晨,薄雾未散。萧无涯正在自己新分配的、更为幽静宽敞的小院中演练剑法。煞影剑在他手中吞吐着微光,剑招依旧是《紫阳剑诀》的路数,但细看之下,那煌煌剑光之中,总有一丝极其内敛的幽深之意随行,使得剑势在堂皇正气之外,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诡谲与爆发力。他正试图将葬风原生死搏杀间的感悟,更深地融入剑道之中。
院外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大师兄周通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他神色不似平日温和,眉宇间凝聚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萧师弟,”周通快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师尊让你立刻去剑庐一趟。”他顿了顿,补充道,“玉衡师伯,还有传功、戒律两位长老都在,气氛……不太寻常。”
萧无涯手腕一翻,煞影剑悄然归鞘,发出细微的清鸣。他心中微动,能让这几位掌管宗门核心权柄的长老齐聚紫阳峰剑庐,绝非寻常事务。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平静地点了点头:“有劳大师兄,我这就去。”
他整理了一下因练剑而略显凌乱的衣袍,随周通快步穿过紫阳峰蜿蜒的石径,走向后山那处幽静的院落。越靠近剑庐,空气中的灵气似乎都变得更加沉滞。
剑庐之内,禁制已然开启,隔绝了内外声响与窥探。紫阳真人端坐于主位蒲团之上,面色沉静。左侧坐着面容冷峻、腰杆笔直的玉衡真人;右侧则是传功长老玄镜真人,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清澈如婴孩的老者,以及戒律长老刘长老,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戒尺。
四位长老的目光,在萧无涯踏入庐内的瞬间,便同时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中包含着审视、考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弟子萧无涯,拜见师尊,拜见诸位长老。”萧无涯依礼躬身,声音平稳。
紫阳真人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开门见山道:“无涯,今日唤你前来,是因宗门内部,对你后续的安排,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没有迂回,直接切入核心。萧无涯垂首静立,心知该来的终究会来。
玉衡真人接口,他性格刚直,说话向来不喜拐弯抹角,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赵家虽受掌门严惩,明面上看似偃旗息鼓,但其在宗门内经营多年,党羽盘根错节,岂会甘心?如今他们不敢明着对抗掌门谕令,便转为暗中搅动风雨。关于你的去处,便是他们发难的一个突破口!”
戒律长老刘长老沉声道,声音带着惯有的严厉:“确有部分执事和长老联名提出异议。他们认为,你身负煞气,虽立下大功,但终究是隐患,如同怀抱利刃行走于市,难以预测其何时会伤及自身与他人。他们建议,为稳妥起见,当将你派往西域边陲的‘玄铁矿脉’或北境苦寒之地的‘冰风哨所’长期值守。名义上是‘磨砺心性,戴罪立功’,实则是想将你边缘化,调离宗门核心区域,甚至……”他话语一顿,浑浊的眼珠扫过萧无涯,未尽之语带着冰冷的寒意,“……想借边境险恶环境或可能的‘意外’,永除后患!”
“荒谬!”传功长老玄镜真人拂袖冷哼,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此等言论,不过是赵家余孽排除异己的借口!萧无涯根骨奇佳,心性坚韧,更难得的是临危不惧,有担当,有魄力!仅因其力量特殊,便因噎废食,将其弃于边荒,岂非自断臂膀,让亲者痛仇者快?老夫认为,正当此用人之际,宗门当不拘一格,加以重用,留在核心精心培养,方能应对未来之变局!”
萧无涯沉默地听着,心中一片清明。这已不仅仅是关于他个人的安排,更是蜀山内部不同势力、不同理念的一次正面碰撞。支持他的长老,是看中了他的潜力与功劳,着眼于宗门的未来;而反对者,则或是受赵家蛊惑,或是出于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与保守。
紫阳真人目光平静地看向萧无涯,将最终的选择权部分交到了他的手中:“无涯,局势便是如此。各方意见,你已听闻。你自身,有何想法?”
一时间,剑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无涯身上。是甘于被“发配”边陲,暂求安稳?还是力争留在核心,直面风浪?
萧无涯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如磐石般坚定,迎上紫阳真人的视线,声音清晰而沉稳:“弟子一切听从宗门安排。无论身处何地,弟子都不会懈怠修行,不忘守护之责。但若问弟子本心……”他略一停顿,语气斩钉截铁,“弟子愿留在能更快提升实力、更能为宗门效力之处!煞气是隐患,亦是力量!弟子有信心,终有一日能完全掌控它,而非被其掌控!弟子之剑,愿为蜀山之锋刃,而非埋没于边陲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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