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字擂台上,那截断裂的、灵光尽失的细剑残骸,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空气中,那股令人神魂战栗的阴戾煞气虽已缓缓消散,但其残留的寒意,却如同附骨之疽,依旧无声地侵蚀着每一个围观者的心神,让原本喧嚣的演武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之中。
萧无涯默然立于擂台中央,周身那沸腾咆哮的黑金色煞气已然如潮水般退去,收敛入体,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那些之前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无论是惊叹于他黑马之姿的,好奇他神秘手段的,还是忌惮他凌厉剑法的,此刻都已彻底变质,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的情绪所取代——深入骨髓的恐惧、敬而远之的忌惮、毫不掩饰的怀疑、以及近乎本能的排斥。他就像一头原本收敛爪牙、混迹于羊群的孤狼,终于在血腥的刺激下,撕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足以致命的獠牙与凶性,让周围的“羊群”感到了最真切的威胁。
裁判长老干涩地宣布了“萧无涯胜”的结果,声音远不如之前那般洪亮有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萧无涯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既有对宗门规矩的恪守,又有对那恐怖力量的惊惧,更有一丝对重伤弟子云逸的同情与无奈。
萧无涯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将煞影剑归入鞘中,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此刻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然后,他迈开脚步,一步步,沉稳而缓慢地走下擂台。然而,与他上台时众人或期待或审视的目光不同,此刻,他所过之处,周围的弟子竟如同躲避瘟疫一般,下意识地、带着惊慌地向后退去,自动让开了一条宽阔却充满隔阂的通道。窃窃私语声如同阴暗角落里的毒虫,在他身后窸窣作响,汇聚成一股充满恶意的暗流。
“看……看清楚了吗?刚才那黑红色的气……好像有冤魂在里面惨叫……”
“太可怕了!那绝对不是我们正道灵力!阴冷得像我上次在古墓里感觉到的……”
“云逸师兄的‘流云剑’可是下品灵器啊!说断就断了!这要是砍在人身上,岂不是……”
“宗门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允许身负这种邪异力量的弟子参加大比?”
“我早就听说了,他出身那个被灭门的萧家,本来就不祥,据说血脉里就带着诅咒……”
“嘘!快闭嘴!他听见了!别惹祸上身!”
那些议论声虽然极力压低,但又如何能完全避开萧无涯经过《剑心通明》淬炼、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针,扎在他的耳膜上,更扎在他的心上。他心中一片冰封般的死寂,并未因此停下脚步,也未曾转头去看任何一道充满恐惧或厌恶的目光,只是径直走向那片如今显得格外冷清的紫阳峰休息区。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孤身一人。林风还在丹堂生死未卜,而其他几位原本还算熟络的紫阳峰弟子,此刻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陌生、疏远,甚至是一丝隐晦的恐惧,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试图凝神调息,平复体内因煞气爆发而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息,以及那更加难以安抚的、翻腾的心绪。然而,却发现心神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难以宁静。煞气反噬带来的内在躁动与刺痛,外界那无数道如同芒刺在背、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目光,尤其是对丹堂之中林风伤势的揪心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缠绕,让他难以沉入修炼状态。
而此刻,高台之上,那象征着蜀山权力与威严的核心区域,气氛同样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阳光透过精致的檐角,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无法驱散那份无形的压抑。
掌门玄玑真人依旧端坐于主位之上,身姿挺拔,道袍如雪,面色平和如古井无波,仿佛台下那足以引起普通弟子恐慌骚动的煞气爆发,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并未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涟漪。然而,他那双深邃如同蕴含了整片星海的眼眸,目光已然穿越了喧嚣的人群,精准地、沉静地落在了台下那个孤身独坐、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倔强的青衫少年身上。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观察,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天道般无情的审视,以及一丝极难察觉的、对于某种“变数”的深沉探究。
他并未回头,声音平和舒缓,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清晰地、不容置疑地传入身旁正襟危坐的紫阳真人耳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紫阳师弟。”
紫阳真人心中猛地一凛,仿佛有寒风刮过道心,立刻微微躬身,神态恭敬无比:“掌门师兄。”他深知,该来的终究会来。
“此子,”玄玑真人的目光依旧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台下的萧无涯,语气平淡无波,却直指核心,“方才擂台之上所展露之力,霸道酷烈,凶戾之气冲霄,其能量性质迥异于我所知的任何正道法门,观其形态与侵蚀之意,更似古籍所载之魔道煞力。你既破例收他为亲传,应知其根底渊源。此力……于他而言,可控否?于宗门而言,隐患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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