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城的轮廓在晨霭中渐次模糊,最终化为地平线上一抹淡淡的青痕。
萧无涯与孙毅并未借助凡俗脚力,二人身形一展,便已出现在城外数十里处的一座孤峰之巅。山风猎猎,吹动衣袂。
“萧师弟,此番恩情,孙毅铭记于心。”孙毅拱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历经黑风岭生死一线,他深知眼前这位年轻师弟的实力与心性,已远非自己可以度量。
“分内之事,孙师兄言重了。”萧无涯还礼,目光却掠过脚下苍茫大地,望向蜀山的方向。凡尘城池的喧嚣与修真界的暗流,在此刻仿佛被这座孤峰割裂成两个世界。
孙毅不再多言,指间储物戒光华一闪,一艘长约三丈、通体由暗青色灵木打造的流云舟便悬浮于空,舟身符文流转,散发出温和的灵力波动。此乃蜀山内门弟子执行远途任务时常用的代步法器,虽不及御剑迅疾,但胜在平稳,可于飞行中调息修炼,且能抵御寻常罡风。
“师弟,请。”孙毅率先跃上飞舟。萧无涯微微颔首,身形轻飘飘落入舟中。孙毅熟练地将数块下品灵石嵌入舟首驱动法阵,流云舟轻轻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随即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破开云层,朝着西方天际稳速飞去。
飞舟之外,云海翻腾,气象万千。初次乘坐此舟的弟子,多半会为这翱翔九天之景心潮澎湃。但萧无涯只是平静地盘坐于舟中,双眸微阖,似在调息,心神却已沉入识海。
黑风岭祭坛那冲天的血腥煞气,青瑶那双蕴藏着无尽哀愁与决绝的琥珀色眼眸,王伯谈及灭门惨案时那刻骨的恐惧与悲恸,还有百晓生密卷上冰冷而确凿的字迹……诸多画面纷至沓来,交织成一幅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谋之网。
“血魂罗盘”……此物光是名讳便透着一股邪异。炼制此等魔器,需耗费多少生灵精血?其目的究竟为何?赵家,盘踞青州数百年的修真大族,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魔修勾结?是为了争夺资源,还是有着更深的图谋?他们与当年萧家惨案,是否也存在关联?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已不经意间触及了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这漩涡,正悄然吞噬着无数生命,甚至可能动摇修真界的根基。
孙毅操控着飞舟,偶尔侧目看向身旁沉静的萧无涯。只见对方面容平静,周身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令人心折。孙毅回想起黑风岭上,萧无涯一剑既出,万法辟易的风采,那凌厉无匹的剑意与深不可测的灵力,绝非普通金丹修士所能拥有。他心中暗叹:“紫阳峰一脉,怕是真的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经此一事,萧师弟之名,在内门之中必将如日中天。”
飞行数日,穿越数州之地。其间也曾遇到小股不开眼的飞行妖兽袭扰,但未等萧无涯出手,孙毅便已催动飞舟附带的防护灵光,将其轻易驱散。更多时候,天地间唯有流云舟破空的细微声响,以及舟下万里山河的寂寥景象。
这一日,前方天地灵气陡然变得浓郁活泼起来,极目远眺,已可见一片巍峨连绵、直插天穹的巨型山脉轮廓。山脉之间,灵光隐现,飞阁流丹,更有仙鹤祥瑞穿梭云间,不是蜀山又是何处?
一股熟悉的归属感涌上心头。与此番任务所经历的阴霾压抑相比,蜀山的仙家气象更显珍贵,宛如浊世中的一片净土。
流云舟穿过护山大阵时,荡开一圈柔和的光晕。值守山门的弟子早已察觉,待飞舟在专供弟子往来的“迎客坪”平稳降落后,立刻有数人迎上前来。
“恭迎萧师兄、孙师兄回山!”为首弟子恭敬行礼,目光尤其在萧无涯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与钦佩。内门大比才过去不久,萧无涯力压赵青云的余波尚未平息,此番外出任务归来,自然更引人关注。
“二位师兄一路辛苦,”另一名面容稚嫩的弟子忍不住问道,“听闻青州地界近来不甚太平,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孙毅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几分豪爽之气:“麻烦?自然是遇到了些魑魅魍魉!不过嘛,”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无涯一眼,“有萧师弟这柄利剑在,什么邪魔外道也都烟消云散了!具体情形,待我去了任务堂再与诸位分说,保管精彩!萧师弟还需即刻向执法堂复命,就不在此耽搁了。”
众人一听“执法堂”三字,神色顿时一肃,不敢再多问,只是眼神中的好奇之色更浓。
萧无涯对孙毅微微点头:“有劳孙师兄。”
“师弟放心,我自有分寸。”孙毅郑重应下。他深知哪些能说,哪些需守口如瓶。
二人就此别过。萧无涯并未御剑,而是身形微动,施展出轻身提纵之术,如一抹淡青色的流影,沿着通往执法堂方向的险峻山径疾掠而去。执法堂重地,规矩森严,若非十万火急,弟子皆需步行或使用身法以示敬重。石阶两旁,古木参天,灵泉叮咚,偶有珍禽异兽掠过,一派祥和宁静。然而,萧无涯的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与这静谧仙境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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