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胚初次躁动所带来的惊悸,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虽涟漪终会平复,但湖底深处却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心脉最深处那短暂却极致灼痛的烙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萧无涯,他体内沉眠着的,究竟是何种足以毁天灭地、亦能招致无尽灾祸的禁忌之物。
阳佩在关键时刻的全力镇压、《清心诀》于极限下的稳固心神,虽助他险之又险地度过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却也像是一次倾尽所有的透支,不仅耗损了他的心神,更微妙地打破了他体内那股艰难维持的、脆弱的平衡。
在接下来的日常修炼中,种种问题开始如同雨后春笋般,逐渐显现出来。
最为直观的,便是他修为境界的停滞。自成功突破至练气四层后,原本稳步增长、日渐充盈的灵力气旋,其增长势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墙壁,彻底陷入了泥沼。无论他如何刻苦努力,如何竭力运转《引气诀》汲取周遭天地灵气,那丹田内的灵力气旋增长都变得异常缓慢,几乎微不可察,如同蜗牛爬行,彻底陷入了停滞状态。每一次周天运转所新增的灵力,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稀释、吞噬,难以汇聚成有效的突破性能量。
而更棘手、更令人心烦意乱的,则是体内那原本已被《清心诀》初步调和、勉强能够如臂使指的阴煞之气。在经过剑胚那次恐怖躁动的冲击与洗礼后,这些煞气似乎被彻底“激活”和“惊醒”,变得异常“兴奋”与“活跃”。它们不再安分守己地与精纯灵力并行不悖、泾渭分明,而是开始更主动、更富侵略性地纠缠、渗透、甚至试图同化灵力的运转。
这种纠缠带来的绝非增强,而是一种令人沮丧的拖累与无处不在的干扰。
每当他凝神静气,试图将丹田内的灵力高度压缩、凝练,化作冲击下一层关卡的锋锐之力时,那些活跃的煞气便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自发地、汹涌地汇聚而来。它们并不直接攻击灵力,却如同无比粘稠的泥沼、坚韧的藤蔓,死死地缠绕、渗透进灵力的洪流之中,使得原本流畅运转的灵力变得异常滞涩沉重,难以凝聚起那股一往无前、冲破一切壁垒的锋锐力量。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又同源于他自身的力量,在他的经脉通道内彼此拉扯、冲撞、摩擦,虽未再次引发彻底的失控暴走,却使得每一次修炼都事倍功半,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并且每一次运功都会给经脉带来隐隐的胀痛与撕裂感,如同细小的沙砾在不断磨损着河道。
仿佛灵力和煞气变成了一对互相排斥、彼此厌弃却又因同处一室而无法彻底分离的冤家,在他的体内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持久的拉锯战。而他的经脉与丹田,便是这场漫长拉锯战的核心战场,持续承受着压力,不堪重负。
数日时间匆匆而过,无论他尝试何种方法,服用辅助丹药,亦或是延长打坐时间,进展依旧微乎其微,那层无形的壁障依旧坚不可摧。萧无涯眉头紧锁,终日面色凝重,一次次不甘心地尝试凝聚力量,又一次次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的壁垒和内部力量互相掣肘的滞碍,心绪难免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这一日,天朗气清,紫阳真人照例来到峰顶开阔的演武场,负手而立,目光平和地扫过场中正在刻苦练剑或打坐吐纳的弟子们,查看他们的修炼进度。很快,真人的目光便落在了独自一人待在演武场边缘角落、面色沉凝、周身气息略显浮躁与紊乱的萧无涯身上。
真人缓步走近,并未立刻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仔细观察了片刻。
只见萧无涯深吸一口气,手中煞影剑骤然刺出,剑尖之上一道灰蒙蒙的剑芒闪烁吞吐,速度与瞬间爆发出的威力皆远超同阶弟子,显露出扎实的根基与不俗的战力。然而,就在剑招将尽未尽、力道欲吐未吐的微妙时刻,那原本应该圆转如意的灰色剑芒,却总会出现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紊乱与微弱震颤,仿佛后力突然不济,又像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在最后关头未能完美协调同步,产生了一丝不谐的杂音。收剑之后,他的呼吸也略显微促,额头甚至渗出细汗,显然方才那一剑所消耗的内力远超应有,且运转效率颇为低下。
“遇到槛了?”紫阳真人平和温润的声音如同春风般,在萧无涯身后悄然响起。
萧无涯闻声,立刻收剑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与困惑,坦言道:“真人明鉴。弟子近日修炼,确实遇到了莫大阻碍。体内灵力增长近乎完全停滞,无论如何努力,都难有寸进。且……体内煞气近日异常活跃,与灵力纠缠日益加深,运转周天之时,常感滞涩不畅,难以圆融通达。弟子愚钝,苦思数日,仍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何处,还请真人指点迷津。”
紫阳真人面色如常,似乎对此情况早有预料。他微微颔首,示意萧无涯伸出右手,随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其腕脉之上。一股温和却无比浩瀚精纯的灵识,如同初春温暖的溪流,缓缓探入萧无涯的体内经脉之中,细致地察看着他当前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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