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城被周军以雷霆之势(字面意思)攻破的消息,如同草原上最迅猛的鹞鹰,只用了短短两日,便跨越数百里,传回了契丹的南京析津府(今北京)。
当败军之将耶律斜轸灰头土脸、丢盔弃甲(主要是魂儿丢了大半)地跪在南京留守府的大堂上,用一种带着惊恐未定、仿佛随时会被天打雷劈的语气,描述周军如何投掷“妖罐”,引来“九天雷霆”,将坚固的遂城城墙炸得千疮百孔,守军如何被震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时,整个大堂内的契丹文武官员,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不少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觉得耶律斜轸是不是打了败仗吓破了胆,开始胡言乱语了?天雷?你咋不说周军请来了天兵天将呢?
但也有少数消息灵通、或者与南朝(指后周)有些私下往来的贵族,眉头紧锁,想起了最近一些关于周国有个“神医”擅长“格物”,弄出不少新奇玩意儿的模糊传闻。
端坐在主位上的萧绰,今日并未穿着华丽的宫装,而是一身利落的契丹贵族女子骑射服,头发编成数根发辫,用金环束在脑后,显得干练而英气。她静静地听着耶律斜轸声泪俱下(主要是吓的)的汇报,白皙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偶尔掠过一丝极快的精光。
她没有打断耶律斜轸那带着夸张和恐惧色彩的描述,直到他说完,整个人几乎虚脱地伏在地上,大堂内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肃静!”萧绰身边一名侍从官厉声喝道。
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绰身上,等待她的决断。这位年轻的公主,虽然名义上只是副使,但其智慧、手段和在皇室中的地位,早已是南京大小事务的实际决策者之一。
萧绰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驱散了大堂内弥漫的些许恐慌:“耶律将军,你确定,周军使用的,并非什么妖法,亦非请神弄鬼,而是一种……投掷过来的,会发出巨响、引发大火和冲击的……器物?”
耶律斜轸抬起头,努力回忆着那地狱般的场景,肯定地点点头:“回公主,千真万确!末将亲眼所见,乃是由周军的投石机抛射而来,是……是一种黑乎乎的陶罐!落地即炸,声如惊雷,火光冲天,威力无比!绝非人力所能及啊!” 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陶罐……投石机……”萧绰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悬挂的巨大地图前,目光落在遂城的位置。
“诸位,”她转过身,面向众人,语气沉稳而自信,“耶律将军所言,或许有所夸大,但绝非空穴来风,更非什么虚无缥缈的妖法!”
她的话掷地有声,让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官员们都竖起了耳朵。
“若本宫所料不差,”萧绰继续说道,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周军使用的,应该是一种我们前所未见的新式火器!”
“火器?”一名满脸虬髯的将领忍不住出声,“公主,我契丹勇士也用过火箭、火油,但那东西威力有限,声响也绝无可能如此巨大!岂能撼动坚城?”
萧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韩离将军,此火器非彼火器。若本宫猜得不错,周军定然是改进了火药的配方和用法。你们可还记得,之前与我们比试医术的那个周国年轻医官,陆明?”
提到陆明,一些参加过之前使团的人立刻想了起来,那个用奇怪手法救人、用“显微镜”让他们看手上“小虫子”的年轻人。
“此人深谙格物之学,手段层出不穷。”萧绰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既有忌惮,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这新式火器,十有**,便是出自他之手!他将威力巨大的火药密封于陶罐之中,借助投石机之力投入我方阵营,引信点燃,罐内火药瞬间爆燃,产生巨大的冲击和火焰,故而能有如此效果。那巨响,不过是火药急剧燃烧膨胀所致,并非什么雷公发怒!”
她这番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在场大多数将领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啊,如果是某种威力巨大的新式火药武器,那就解释得通了!虽然依旧令人震惊,但总比无法理解的“妖法”要让人安心一些——至少,这是可以研究和应对的东西!
耶律斜轸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公主明鉴!定然是如此!定然是如此!”
“可是公主,”另一名较为稳重的老将军开口道,“即便知道了原理,此物威力如此骇人,集中爆炸之下,我军将士难以抵挡,士气极易崩溃,如之奈何?”
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萧绰踱步回到座位前,沉吟片刻,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决断之色:“既然知道了它是什么,便有应对之法!传本宫命令!”
所有人精神一振,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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