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开封的喧嚣与热烈,大军仿佛一头收敛了爪牙的巨兽,沉默而坚定地行进在北上途中。初时的兴奋与新奇,很快便被长途行军的枯燥与疲惫所取代。
陆明虽然骑马,但连续几日的颠簸,也让他感觉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他无比怀念前世的火车、飞机,哪怕是辆破自行车也好。折德扆倒是如鱼得水,骑着马前后穿梭,精力旺盛得像头刚出栏的野马,时不时还用他那大嗓门给陆明和救护队的小伙子们鼓劲(或者说制造噪音),宣讲他当年在府州跟着父兄追剿马贼的“光辉事迹”,听得一众没上过战场的年轻救护队员一愣一愣的,对这位未来的“亲卫队长”肃然起敬。
王铁柱则沉默得多,大部分时间都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偶尔会指着某处山坡或树林,低声对陆明说:“大人,那里适合设伏弩。”或者“此处水源,需派人看守,防人投毒。”显示出老兵特有的谨慎和经验。
沿途经过的州县,地方官员早已备好劳军物资,但柴荣严令不得扰民,大军多在城外扎营,纪律严明。陆明也借此机会,让救护队进行了几次野外伤员转运和简易帐篷搭建的演练,虽然状况频出——比如有人把担架抬翻了,或者帐篷支得像一堆破布,但总算是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
越往北走,景象越发荒凉。田野不再像中原那般规整肥沃,村庄也变得稀疏,土坯垒砌的房屋低矮而破败,百姓面有菜色,眼神中带着长期处于边境动荡下的麻木与警惕。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萧瑟和紧张的气息。
经过十余日的跋涉,大军终于抵达了此次北伐的第一个重要前进基地——位于黄河北岸,与契丹控制区隔河相望的军事重镇,潼州(此潼州为虚构,便于剧情展开,位于后世濮阳一带,地处黄河沿岸,为北上要冲)。
潼州城并不算特别宏伟,但城墙高大厚实,饱经风霜,墙体上布满了刀劈斧凿和烟熏火燎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历过的无数次攻防血战。城头飘扬的周字大旗,在带着河腥味的北风中猎猎作响,平添了几分肃杀。
大军并未全部入城,主力在城外择地扎下连绵不绝的营寨,中军帅帐则设在了城内原潼州防御使的官署。
陆明作为随行重要官员,也被分配到了城内一处还算整洁的小院作为临时办公和居住地点。他几乎没做任何休整,放下行李,便带着折德扆、王铁柱以及孙医官,直奔潼州城内的伤兵营和官办医馆。
潼州的守将姓张,是个满脸络腮胡、嗓门比折德扆也小不了多少的粗豪汉子,听说陆明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又是来负责医疗事务的,倒也客气,亲自陪着他们前往。
然而,一到地方,陆明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所谓的伤兵营,其实就是几间破败不堪、通风极差的土坯房子,里面挤满了因为之前小规模冲突或日常训练受伤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以及伤口腐烂后特有的恶臭,令人作呕。伤兵们躺在铺着薄薄稻草的地铺上,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苍蝇嗡嗡地飞舞着,毫不怕人地落在那些包裹着脏污布条、甚至已经化脓流脓的伤口上。
几个穿着油腻长衫、面带倦容的医官和老卒,正手忙脚乱地用清水(甚至可能就是河水)和些捣烂的、不知名的草药给伤员处理伤口,手法粗糙,看得陆明心惊肉跳。这哪里是治疗,简直是在培养细菌!
“这……这便是潼州的医疗条件?”陆明强忍着不适,看向张守将。
张守将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嘿嘿一笑:“陆大人,边镇苦寒,比不得京城。能有地方安置,有人给看看,已经不错啦!都是糙汉子,命硬,挺一挺就过去了!”
陆明听得心头火起,但知道跟这粗豪武将讲细菌学无异于对牛弹琴。他沉着脸,指着那些明显已经感染的伤口:“张将军,这不是命硬不硬的问题!这样下去,小伤拖成重伤,重伤只能等死!这些都是能打仗的好儿郎,岂能如此白白损耗?!”
张守将被他说得有些讪讪,嘟囔道:“那……那有啥法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从现在开始,不能这么过来了!”陆明斩钉截铁地说道,“孙医官!”
“属下在!”孙医官连忙上前,他虽然也对眼前景象感到不适,但更多的是兴奋,终于到了实践陆大人那些“神奇医术”的时候了!
“立刻!带领我们的人,接管这里!”陆明下令,“第一,将所有伤员按伤势轻重和是否感染进行分类,隔离安置!第二,立刻用我们带来的‘神仙醉’对所有伤员伤口进行彻底清创消毒!第三,换上我们带来的干净纱布!第四,焚烧所有原有的、污染的绷带和垫草!第五,用石灰水洒遍营区内外,驱虫消毒!”
他语速极快,命令清晰。孙医官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对着那些还有些懵懂的救护队员喊道:“都听到了吗?按陆大人吩咐的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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