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火 第60章 安排

长孙冲带着两名最精锐的侍卫，如三道闪电般超越众人，绝尘而去。杜荷、房遗直和剩下的数十名侍卫，迅速组成一个尖锐的冲锋阵型，将受伤的斥候护在中间，紧随李承乾之后。他们不再回头，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股遮天蔽日的烟尘，正如同死亡的潮水般，汹涌扑来！

草原的风，此刻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凉州城头，战云密布。

急促的金钟声和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在城池上空反复回荡。原本略显慵懒的边城瞬间沸腾，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守城的府兵、轮休的边军、临时征召的民壮，在各级军官和衙役声嘶力竭的呼喝声中，跌跌撞撞地涌上城墙。沉重的脚步声、盔甲碰撞声、武器拖曳声、惊恐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喧嚣。

“快！快上城！”

“滚木礌石！堆到垛口！”

“火油！金汁！快抬上来！”

“弓弩手！检查弓弦箭矢！”

“民壮！去搬石头！快！”

李承乾几乎是踏着长孙冲撞开的城门冲入凉州的。他毫不停留，直奔北门城楼——那是吐谷浑大军最可能的主攻方向。凉州刺史和守将早已在此，两人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当看到太子殿下满身尘土，脸色铁青地冲上城楼时，他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又因让太子陷入险境而惶恐万分。

“殿下！末将死罪！”两人扑通跪倒。

“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李承乾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如刀般扫过城下。远处，那死亡的烟尘已经清晰可见，如同移动的黑色山脉，带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滚滚而来，大地都在为之颤抖。五万骑兵！那是足以淹没眼前这座边城的恐怖力量！

“城内可用之兵几何？”李承乾语速极快。

“禀殿下！府兵、边军，加上衙役，能战者…不足四千！”守将声音发颤，“民壮…民壮虽有数千，但…未经战阵…”

四千对五万！还是以步对骑！守将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承乾的心也猛地一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动摇。“够了！”他斩钉截铁，“段总管大军正星夜驰援！我等只需坚守！传令：”

“一、所有城门落闸，千斤闸放下！用巨石沙袋彻底堵死！只留北门待命！”

“二、城中所有丁壮，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无论士农工商，即刻征召！编入守城队伍，归各段军官指挥！抗命者，斩！”

“三、收集城中所有火油、沸水、制作金汁、木料、砖石，不惜一切代价，送上城墙！”

“四、拆毁靠近城墙的民房屋顶梁柱，充作滚木！征用所有铁锅，熬煮金汁！”

“五、弓弩手分成三队，轮番上阵，节省体力箭矢！听号令齐射，不得擅自放箭！”

“六、组织城中妇孺，负责运送物资、救治伤员、埋锅造饭！”

“七、散布消息，段总管援军明日必至！敢有动摇军心者，立斩！”

一道道命令从李承乾口中清晰吐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冷静。慌乱中的刺史和守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应命，分头执行。

李承乾不再看他们，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城下。吐谷浑的骑兵洪流在距离城墙约两箭之地外缓缓停下。黑压压的骑兵阵列铺满了整个视野，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吐着白气。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气弥漫开来。

阵前，两员大将格外醒目。一人身着华丽皮甲，头戴金冠，面容粗犷，眼神凶狠，正是吐谷浑尊王慕容伏允的长子，以勇猛着称的尊王。另一人则身着汉式文士袍，外罩皮甲，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便是吐谷浑国相，足智多谋却也阴狠毒辣的天柱王。

天柱王眯着眼打量着并不算特别高大雄伟的凉州城墙，又看了看城头严阵以待却明显兵力单薄的守军，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对尊王道：“大王子请看，凉州果然空虚！唐军主力尚未集结。城头那身着明光铠，被众人簇拥的年轻人，看其气度，必是唐国太子李承乾无疑！若能生擒此人，何止凉州？整个陇右，乃至大唐朝廷，都将在我吐谷浑马蹄下颤抖！此乃天赐良机！”

尊王眼中爆射出贪婪而凶残的光芒，舔了舔嘴唇：“国相高见！儿郎们！看见城头那穿金甲的小白脸了吗？那是唐国太子！大汗有令，生擒太子者，赏牛羊万头，奴隶千户，封万夫长！给我攻下凉州，活捉李承乾！”

“活捉李承乾！”

“攻破凉州城！”

“杀！杀！杀！”

天柱王的话和尊王的悬赏，如同烈火烹油，瞬间点燃了五万吐谷浑骑兵的狂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直冲云霄，连城墙都在微微震颤！

“呜——呜呜——！”凄厉的进攻号角响起！

“轰隆隆！”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如同爆发的山洪，第一波数千名吐谷浑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弯刀、长矛、狼牙棒，疯狂地催动战马，向着凉州北城墙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马蹄践踏大地，卷起漫天烟尘，声势骇人至极！

城头上，守军脸色发白，一些民壮甚至吓得双腿发软。那如同地狱涌出的骑兵洪流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的人崩溃。

李承乾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寒光映照着他同样年轻却坚毅无比的脸庞。他一步踏上最高的垛口，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压过了城下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城将士的耳中：

“大唐的将士们！凉州的父老乡亲们！贼寇就在城下！他们要踏破我们的城池，掳掠我们的妻儿，焚烧我们的家园！告诉我，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城头响起稀稀拉拉、带着恐惧的回应。

“大声点！我听不见！”李承乾的刀锋直指城下汹涌而来的敌骑，“看看你们身后！那里有你们的父母妻儿！今日，我们无路可退！凉州城，就是我们最后的坟墓！要么，用敌人的血染红城墙！要么，让我们的尸骨填满护城河！拿起你们的武器！为了大唐！为了家园！死战！死战！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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