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火 第234章 言传

戒日王的幼弟，年仅十七岁的四王子室利伐弹那，因其母出身低微，一直被视为无足轻重的角色，被两位兄长有意无意地忽略。然而，这位看似怯懦的四王子身边，却多了一位来自“东方神秘帝国”的“客卿”——大唐密使，东宫卫率府亲勋翊卫校尉卫昀。

卫昀化名“苏伦”，以精通梵语、仰慕天竺文化的商人身份接近了四王子。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四王子眼中深藏的不甘与野心，更看到了其两位兄长和婆罗门势力不得人心的暴虐。在卫昀看似不经意的点拨和精心策划下，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利用大王子与二王子即将爆发的决战，火中取栗！

“殿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昏暗的密室中，卫昀指着简陋的北天竺地图，声音低沉而有力，“阿罗那顺暴虐，摩诃达摩刚愎，皆非明主。曲女城的百姓、饱受婆罗门压迫的吠舍与首陀罗、还有那些渴望安宁的僧侣…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仁慈而有力的领导者。殿下您，身上流淌着戒日王的血脉，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卫昀的言辞极具煽动性，他不仅描绘了未来的蓝图，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支持——一支由大唐特种部队“玄甲锐士”中精选出的、擅长渗透、暗杀、制造混乱的精锐小队，早已分批潜入天竺，此刻正潜伏在曲女城内外。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为四王子打开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他们将协助四王子联络对两位兄长不满的贵族，策反摇摆不定的军队中层，并在混乱爆发时，直捣黄龙，控制王宫与城门。

“时机，就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卫昀眼中闪烁着冷酷而智慧的光芒，“届时，殿下只需高举‘恢复父王仁政、平息内乱’的旗帜，振臂一呼，民心所向，大事可成！大唐，将是您最坚定的后盾。”

四王子室利伐弹那，这个长期被压抑的年轻人，在卫昀描绘的宏伟前景和大唐武力的承诺下，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火焰。权力的**和对改变命运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一场由大唐在幕后推波助澜、旨在彻底分裂戒日王朝、扶植亲唐势力的风暴，即将在天竺的中心——曲女城，猛烈爆发。而远在长安的李承乾，在收到卫昀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时机将至”的密报时，刚刚结束对拜占庭商人的接见。他站在甘露殿的高台上，望着南方天际翻滚的乌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天竺的乱局，正是他撬动南亚格局、为未来大唐影响力延伸布下的关键一子。房相逝去的哀伤，被这宏大棋局带来的冷酷决断暂时压下。

房玄龄的丧仪仍在进行，朝堂上下依旧沉浸在肃穆哀伤的气氛中。但国事如流，不会因一人之逝而长久停滞。作为监国太子，李承乾在处理完必要的哀悼事宜后，便不得不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繁重的政务之中。然而，他心中始终惦记着一件事——他的长子，年满十岁的李绪。

李绪自小生长于深宫，聪慧沉稳，颇有其父之风，深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喜爱。但李承乾深知，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未来的帝王，绝不能只识得宫阙之高，不识人间烟火、民间疾苦。他需要一个契机，带儿子去看看宫墙之外那个真实、鲜活，也复杂得多的世界。

这日午后，李承乾特意提前处理完手头紧要的奏疏，换上一身低调的靛青色圆领常服，只带了最信任的内侍王林和两名便装侍卫，来到东宫丽正殿的书房。

李绪正在临摹卫夫人的小楷，神情专注，一笔一划颇有章法。见到父亲进来，他立刻放下笔，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李承乾走过去，看了看儿子的字，点点头：“嗯，有进益。今日天光尚好，随孤出宫走走。”

“出宫？”李绪清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惊喜和好奇，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努力维持着符合身份的沉稳，“是，父王。儿臣遵命。”

李承乾看着儿子这瞬间的变脸，心中既觉欣慰又有些心疼。他伸手揉了揉李绪的发顶，语气温和了些：“换上寻常衣裳，莫要引人注目。今日，只当是寻常富家翁带着儿子出门散心。”

片刻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幔马车从东宫侧门悄然驶出，汇入了长安城熙熙攘攘的人流。

马车并未驶向权贵云集的东市，而是拐进了西市附近一条相对僻静、却更富生活气息的小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卖胡饼的炉灶热气腾腾，蒸糕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铁匠铺叮当作响，布庄门口伙计卖力地吆喝着。行人摩肩接踵，贩夫走卒、士子商贾、僧侣胡人，形形色色，构成了一幅生动的长安市井画卷。

李绪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缝隙，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宫中的一切是精致、有序而安静的，而这里充满了喧嚣、活力，甚至…一丝混乱。这种扑面而来的“生”气，让他感到新奇又有些微的不知所措。

马车在一间门面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茶馆前停下。“到了，下车。”李承乾率先下车。李绪深吸一口气，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挺直腰板，在王林的搀扶下下了车。他一身细麻布料的素色圆领袍，像个清秀的小书生，混入人群并不显眼。

茶馆里人声鼎沸，弥漫着劣质茶叶的苦涩气味和汗味。跑堂的伙计肩搭毛巾，在狭窄的桌椅间灵活穿梭。说书人沙哑的嗓音在角落里响起，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演义。茶客们或高谈阔论，或低声密语，或凝神听书。

李承乾挑了个靠里、相对清净的角落坐下，对有些局促的儿子道：“坐下。尝尝这里的茶。”

跑堂端上两碗粗陶大碗茶，茶汤浑浊，飘着几片粗大的茶叶梗子。李绪学着父亲的样子端起碗，小心地啜了一口。一股强烈的苦涩瞬间充斥口腔，完全不同于宫中贡茶的清香甘醇，他猝不及防，被呛得小脸皱成一团，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差点涌出。

“咳…咳咳…”李绪窘迫地放下碗，小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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