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火 第229章 罗马商人

此时，船队首领约瑟也来到了甲板。他是一位精明强干的中年商人，穿着镶金边的紫色托加袍，神情凝重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大唐船队。对方那三艘巨舰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他心惊肉跳。

“他们停下了！似乎在戒备我们！”一名了望手喊道。

“快！挂起和平旗！表明我们是商人！不是敌人！”约瑟急忙下令。一面绣着橄榄枝和双头鹰的旗帜升上了主桅。

然而，大唐船队那边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严密的战斗阵型，如同沉默的巨兽，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该死！语言不通！”约瑟急得直跺脚，“他们看不懂我们的旗帜！再靠近怕是要引起误会了！谁能和他们沟通？谁懂东方语言？哪怕是突厥语、波斯语也行！”他朝着船上的水手和随员们大声呼喊。

一片沉默。就在约瑟快要绝望时，一个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大人…老乔恩…老乔恩年轻时在波斯湾混过…跟萨珊人跑过船…会…会一点点波斯话…还有…一点点突厥话…不知道…管不管用…”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缺了两颗门牙的老水手。他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惶恐和期待。

约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老乔恩：“快！乔恩！告诉他们！我们是罗马帝国的商人！来自君士坦丁堡！是朋友！不是敌人！我们想和他们交流！做买卖！”

老乔恩咽了口唾沫，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颤巍巍地走到船头最显眼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用他所能发出的最响亮、最清晰的腔调，夹杂着生硬的波斯语和突厥语词汇，朝着大唐船队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朋友！朋友！罗马…君士坦丁堡…商人！买卖！金子！丝绸！香料！朋友！不打！”

苍老而怪异的声音，在寂静的海面上飘荡，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传向对面那三艘如同沉默山峦般的巨舰。

老乔恩那带着浓重口音、混杂着波斯语和突厥语的喊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双方紧绷的对峙气氛中激起了涟漪。

大唐旗舰“伏波”号上，刘毅和副将谢宁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谢宁，那老家伙喊的什么鸟语？叽里咕噜的，听清了吗？”刘毅问道。

谢宁凝神分辨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将军…似乎是波斯语和突厥语的混杂…听意思，好像是在喊‘朋友’、‘罗马’、‘君士坦丁堡’、‘商人’、‘买卖’、‘金子’、‘丝绸’…还有‘不打’？”

“罗马？君士坦丁堡？”刘毅一愣，随即恍然，“哦！是了！听鸿胪寺的胡商提过，极西之地有个这么个国家，又叫拂菻，都城就叫君士坦丁堡！原来是他们！”

知道对方是商人而非敌人，刘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中的杀气也敛去了大半。“娘的，吓老子一跳！这么大阵仗，原来是来做买卖的！”他挥挥手，“传令！解除一级战备！收起火油！弩炮下弦！挂起‘通商’旗！”

一面绣着铜钱和握手图案的旗帜在“伏波”号上升起。同时，刘毅示意通译站到船头，用相对标准的波斯语回应：“大唐水师！奉旨远航！尔等既为通商而来，可派小船，使者登船相见！勿带兵器！”

这番回应通过通译清晰地传了过去。拜占庭船队那边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约瑟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拍着老乔恩的肩膀：“好样的！老乔恩！你立了大功！”他立刻挑选了几名随员，包括他的侄女索菲亚和一位懂些波斯语的书记官，乘上一艘装饰华丽的小艇，在数名手持仪仗的护卫陪同下，朝着“伏波”号划来。

小艇靠近，索菲亚仰望着如同海上堡垒般高大的大唐楼船，碧蓝的眼中充满了惊叹。当踏上“伏波”号宽阔坚实的甲板时，她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排列整齐、甲胄鲜明、神情肃穆的水师官兵；巨大而结构复杂的弩炮和床弩；船舷边堆放着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陶罐…这一切都透露出一种强大而有序的力量感，与她熟悉的拜占庭桨帆船截然不同。

刘毅和谢宁在甲板上迎接，刘毅一身明光铠，虽未戴头盔，但魁梧的身形和不怒自威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宝刀。谢宁则身着文官常服，气质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约瑟作为首领，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占庭贵族礼，用生硬的波斯语夹杂着希腊语单词，试图表达敬意和来意。老乔恩在一旁磕磕巴巴地翻译着。

谢宁听罢，微微一笑，用流利的波斯语回应：“尊敬的约瑟阁下，欢迎来到大唐水师的旗舰‘伏波’号。这位是我大唐水师将军，刘毅将军。在下谢宁，忝为船队书记官。将军奉大唐皇帝陛下旨意巡弋海疆，幸会诸位远道而来的罗马朋友。适才误会，还请见谅。”

当得知对方是来自“赛里斯”的帝国水师时，约瑟和索菲亚等人眼中的好奇与敬畏更浓了。传说中的丝绸之国！远比想象中更加强大！

为了消除隔阂，展现大唐的礼仪与好客，刘毅大手一挥：“远来是客！今日天色已晚，就在‘伏波’号设宴，为罗马的朋友们接风洗尘！”

虽然物资紧张，但船上的厨子还是拿出了看家本领。熏烤的鲸肉、腌制的海鱼、珍贵的存粮做成的面点、甚至还有用豆芽和船上仅有的一点干菜熬制的汤羹，被一一端上甲板上临时拼起的长桌。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坛从长安带来的、密封完好的玉冰酿。

宴席在甲板上举行，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双方分坐长桌两侧。语言依旧是最大的障碍，但有了谢宁相对流利的波斯语、老乔恩连比划带猜的“混合翻译”，以及人类共通的笑容和肢体语言，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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