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火 第187章 交底

武媚娘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李承乾的暗示。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内侍，却与远在封地的皇子保持着隐秘而规律的联系！这绝非寻常！她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是怀疑…这冯林是越王安插在宫中的耳目？或是…受人指使，刻意在越王与长安之间传递某种信息？”

“或许是，或许不是。”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但人心隔肚皮，水滴石穿。小事不察，可能酿成大患。孤不需要你立刻去查清冯林背后是谁，只需你留意他，留意他接触的人，留意他传递的东西。见微知着，这才是你要做的第一步。”他这是在挑拨，也是在试探武媚娘的能力。将矛头引向越王李贞，无论真假，都能起到敲山震虎、分化诸王的作用。

武媚娘心中凛然，同时也涌起一股兴奋。这就是权力的核心！这就是殿下让她接触的世界！她郑重地点头：“媚娘明白了！定当留意此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很好。”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她因兴奋而微微发亮的脸上流连，“孤信你。但媚娘，你更要记住，无论将来你能接触到什么，掌握到什么，永远不要忘记一点——”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权力，是孤给你的。孤能给你，也能收回。你的位置，你的荣耀，你所能触及的一切，都源于孤的信任。孤的底线，是忠诚。绝对的忠诚。明白吗？”

这既是警告，也是交底。他信任她的能力，但也必须让她明白权力的来源和界限。

武媚娘迎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眼眸，心头微微一颤。那眼神中的威严和掌控力，让她瞬间清醒，所有的得意和野望都被压回心底。她站起身，走到李承乾面前，盈盈拜倒，声音清晰而坚定：“媚娘谨记殿下教诲！媚娘所有，皆系于殿下恩典。此生此世，唯忠于殿下一人！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话语却掷地有声。她知道，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她未来一切的根基。

李承乾看着她拜伏在地的恭敬姿态，听着那铿锵的誓言，眼中的冷冽渐渐化开。他伸手将她扶起，拉入怀中。武媚娘顺势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心安又令人敬畏的龙涎香气和沉稳心跳。

“记住你的话。”李承乾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孤不会亏待真心跟随孤的人。”

窗外，暮色四合。轩内，烛火摇曳。经历了试探、警告与宣誓忠诚之后，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微妙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流淌。李承乾低下头，再次攫取了那诱人的红唇。这一次，不再是昨日的狂野掠夺，而是带着一种确认和安抚的意味。武媚娘也热情地回应着，用行动表达着她的臣服与归属。

烛光下，两道身影再次纠缠在一起，沉入更深的夜色之中。权力与**，信任与试探，在这深宫之中，紧密交织，难解难分。新的篇章，已然揭开。

终南山麓，青羊宫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殿宇巍峨，香烟缭绕，是长安城外最负盛名的皇家道观。李承乾一身素色常服，在袁天罡的陪同下，缓步行走在清幽的殿廊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丹火气息。

袁天罡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紫色天师法衣，仙风道骨，眼神却透着洞悉世事的精明。他一边引路，一边殷勤地向太子介绍着道观新近修缮的三清殿和藏经阁，言语间不无得意。

“殿下请看，”袁天罡引着李承乾来到一处偏殿，殿内布置雅致，中央设一紫铜丹炉，炉火虽熄，余温尚存，空气中飘散着奇异的药香。几名道童恭敬侍立。“此乃贫道近日开炉炼制的‘玉露丹’，采终南之晨露，集九霄之清气，佐以秘传古方，经七七四十九日文武火交替淬炼而成。此丹最是滋养元神，固本培元，久服可祛病延年，轻身健体，乃至窥得长生之门径。”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白玉葫芦，倒出一粒龙眼大小、色泽莹润、散发着清冽香气的丹药，献宝似的呈给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丹药，入手温润，异香扑鼻。他并未立刻服用，只是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香气虽然清雅，但隐隐透着一股金石燥烈之气。

“哦？玉露丹？”李承乾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不知袁天师这古方之中，都用了哪些灵药仙草？”

袁天罡捻须微笑，带着几分神秘与自矜：“此乃道门不传之秘。不过殿下垂询，贫道自当略述一二。除却晨露清气这等无根之水外，主药便是上品丹砂、雄黄精、曾青、白石英、紫石英这‘五金之精’，辅以百年人参、天山雪莲、肉苁蓉等珍稀草木，君臣佐使，共炼而成。此丹蕴含天地五行之精华，最是补益先天元气…”

“五金之精？”李承乾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眼神锐利如刀，“丹砂含汞，雄黄含砷，曾青含铜…袁天师，这些金石之物，哪一个不是剧毒？！魏晋名士，服食五石散者众，初时飘飘欲仙，亢奋无比，然不过数年，轻则痈疽溃烂，神智昏聩，重则暴毙而亡！何晏、夏侯玄等名士，皆因此殒命！前车之鉴，血迹未干！你竟还敢用这等剧毒之物炼什么‘玉露丹’，妄言长生？！”

袁天罡被李承乾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和精准的质问震得脸色微变，但他毕竟是历经风雨的老狐狸，很快镇定下来，稽首道：“殿下息怒！殿下所言五石散之害，确有其事。然贫道此‘玉露丹’，丹方精妙，君臣配伍，早已化解金石之戾气，独取其精华。且炼制火候、时辰、乃至取丹方位，皆有秘法加持，绝非粗鄙的五石散可比。昔年彭祖寿八百，传说便得益于金丹大道。道祖老子西出函谷，紫气东来，亦是肉身成圣之兆…”

“传说？兆象？”李承乾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玉露丹”随意丢回玉葫芦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袁天师，孤敬你是道门高士，但莫要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来搪塞孤！金石之毒，深入骨髓，岂是寻常配伍火候就能轻易化解？所谓化解戾气，取其精华，不过是自欺欺人！服食此等丹药，无异于饮鸩止渴！短时或许精神亢奋，觉身轻体健，实则是在透支性命，引毒入髓！长此以往，神仙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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