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火 第176章 平息

长安，两仪殿。

李世民手中的密报飘然落地。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即涌上一种病态的潮红。那双曾经洞悉天下、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和锥心刺骨的痛楚。

“权卿…万纪…死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被…被山贼…分尸？”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从牙缝里挤出来。

“陛下！韦文振、刘德威八百里加急密报！”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呈上另一份沾着尘泥的奏报。

李世民一把夺过，目光急扫。当看到“疑点重重，痕迹直指齐王府”、“燕弘信等护卫行迹可疑”、“齐王李佑举止失常，恐涉其中”等字眼时，他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逆子！逆子啊——！”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响彻大殿，如同受伤的雄狮。李世民猛地抓起御案上的玉镇山河，狠狠砸向殿柱！“砰！”一声巨响，价值连城的玉器化为齑粉！

“陛下息怒！”殿内侍立的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等重臣无不骇然失色，齐齐跪倒。他们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如此暴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李世民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朕派去的长史！朕钦点的老师！竟在回京的路上，被他辅佐的藩王…被朕的亲儿子…指使人杀了！还被分尸！分尸啊！禽兽不如！禽兽不如！”他指着地上的奏报，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韦文振、刘德威已查明！就是李佑身边那几个奸佞小人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所为！李佑…李佑他就是主谋！他这是弑师！是谋反！是向朕宣战！”

“陛下！”长孙无忌抬起头，神色凝重，“齐王年少冲动，受小人蛊惑，铸此大错，罪无可赦！然其毕竟乃陛下亲子，天潢贵胄。当务之急，是立刻下旨，剥夺其王爵，锁拿进京问罪！同时严令齐州府兵，不得听从李佑乱命！”

“不！”李世民猛地一挥手，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帝王的杀伐决断在这一刻展露无遗，“那孽障既敢弑师，焉知他不会狗急跳墙，行那大逆不道之举？！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滔天怒火：

“一、即刻褫夺李佑齐王封号，废为庶人！昭告天下其弑师大罪！”

“二、着左武卫大将军、兵部尚书李积，持朕节钺，调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府兵，即刻开赴齐州平叛！”

“三、敕令齐州都督府长史杜行敏！朕授其临机专断之权！若李佑胆敢负隅顽抗，煽动作乱，杜行敏可率齐州府兵、衙役及忠义之士，就地擒拿逆贼！生死勿论！”

“四、悬赏缉拿逆党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等首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封锁齐州所有对外通道！严防逆贼潜逃或勾结外敌！”

一道道杀气腾腾的旨意如同雷霆般颁下。整个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因为一个藩王的愚蠢和凶残，开始轰然转动。

齐州，齐王府。

当朝廷剥夺王爵、调兵平叛的旨意如同晴天霹雳般传到齐州时，李佑彻底崩溃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击得粉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父皇…父皇真要杀我？！”他瘫在曾经象征着无上尊荣的王座上，面无人色，涕泪横流，“怎么办…燕弘信！昝君谟！你们不是说杀了权万纪就没事了吗？！现在怎么办？！”

燕弘信等人也慌了神，他们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以嫁祸山贼，万没想到韦文振和刘德威如此精明，更没想到陛下的反应如此暴烈迅速！

“殿下…不，主上！”燕弘信眼中凶光更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退是死路一条！不如反了！咱们占据齐州，招兵买马，联络其他对朝廷不满的藩王或势力，未必不能成事！总好过束手就擒，押回长安千刀万剐！”

“反…反了？”李佑被这个字眼吓得魂飞魄散，但想到被押回长安后的可怕下场，一股绝望的疯狂涌了上来。“对…反了！本王…不，朕！朕才是真命天子！给朕拿下韦文振、刘德威！控制齐州城！快！”

然而，李佑的“叛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和悲剧。他优柔寡断，仓促起事，既无大义名分，更无周密计划和群众基础。

就在他下令“擒拿钦差”的几乎同时，齐州都督府长史杜行敏，这位以果敢刚毅着称的将领，早已暗中集结了忠于朝廷的府兵、衙役以及城内被李佑欺压已久的士绅百姓代表。他手持圣旨和皇帝密令，登高一呼：

“陛下有旨！李佑弑师大逆，罪不容诛！凡我大唐忠义之士，随本官擒拿国贼！敢有附逆者，杀无赦！”

早就对李佑及其爪牙恨之入骨的齐州军民瞬间响应！杜行敏亲自披甲执锐，率领愤怒的军民如同潮水般涌向齐王府！

王府内，李佑的“叛军”不过是他豢养的三百余名死士和一些被裹挟的王府护卫，人数本就稀少，面对杜行敏率领的数倍于己、士气如虹的平叛大军，顿时土崩瓦解。燕弘信、昝君谟等人还想负隅顽抗，但在杜行敏亲自指挥的强弓劲弩攒射下，纷纷毙命。

“顶住！给朕顶住！”李佑躲在内殿，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吓得肝胆俱裂。他仓皇换上仆役的衣服，带着几个心腹，试图从王府后门密道逃往城外的豆子冈，幻想在那里据险而守，等待“援兵”。

然而，他刚狼狈地钻出密道出口，就被早已埋伏在此的杜行敏亲兵堵了个正着！冰冷的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庶人李佑！你的叛乱，结束了！”杜行敏的声音如同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李佑看着火光映照下杜行敏那张铁铸般的脸，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指向他的刀枪剑戟，再看看身后那几名面如土色、跪地求饶的心腹，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他双腿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连豆子冈的土都没摸到，这场荒唐的叛乱，从开始到结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天。

消息传回长安。

“逆子！”李世民接到杜行敏的捷报，心中并无丝毫喜悦，只有沉重的悲哀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挥挥手，声音沙哑而冰冷：“传旨：庶人李佑，弑师大逆，罪无可逭…赐死。念及父子之情，留其全尸，以庶人礼葬之。其母阴妃…教子无方，难辞其咎，褫夺妃位，降为嫔，迁居…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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