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新火 第121章 覆灭

“国公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心腹幕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侯君集猛地转身，咆哮道，“陛下…陛下他竟如此不念旧情！为了一个魏征，为了几个贱民，就如此落我的脸面！我侯君集在陛下心中，难道还不如那些蝼蚁吗？”他越想越气，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他新纳不久、正得宠的妾室许玉娘端着一碗参汤，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妆容精致，眉眼含情，声音娇嗲：“国公爷，您下朝了？奴家给您炖了参汤，您消消气……”

若是平时，侯君集或许会因这温柔乡而稍减怒火。但此刻，“许”这个字如同火上浇油！他猛地看向许玉娘，眼中充满了迁怒的暴戾！

“消气？都是你们许家惹出来的好事！”侯君集一步上前，粗暴地打翻了许玉娘手中的汤碗！滚烫的参汤泼洒出来，溅了许玉娘一身，烫得她惊叫一声。

“国公爷！您…”许玉娘花容失色，吓得连连后退。

“你那个好侄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害得本公在满朝文武面前丢尽了脸面！”侯君集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掐住许玉娘纤细的脖子，将她狠狠掼在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许玉娘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国公…饶命…饶命啊…不关奴家的事…”许玉娘惊恐地挣扎着，泪水涟涟，精心打扮的妆容瞬间花了。

“不关你事？没有你这层关系，那孽障敢如此嚣张？”侯君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看着许玉娘因窒息而涨红的脸、痛苦挣扎的模样，他心中那股扭曲的暴虐和因屈辱而产生的破坏欲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他并非真的想杀她，只是在通过折磨她，来报复朝堂上的不公，来宣泄对皇帝、对魏征、对所有人的怒火！

“公爷！使不得啊！”心腹幕僚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死命拉住侯君集的手臂。

侯君集猛地一震，似乎才从暴怒中清醒了一丝，看着许玉娘翻白的双眼和脖颈上青紫的指印，他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许玉娘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看向侯君集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如同看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侯君集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许玉娘，又看看满地狼藉的碎瓷和参汤，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更加郁结。皇帝的斥责如同冰冷的枷锁，魏征的弹劾如同淬毒的匕首，而眼前这一切，更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狂躁。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眼中翻涌着不甘、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欲。这长安城，这朝堂，似乎都在与他为敌！这笔账，他侯君集记下了！

夜色浓稠如墨，笼罩着金碧辉煌却又暗流汹涌的潞国公府，也笼罩着长安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屈辱与暴怒的土壤中，悄然酝酿。而被关在许家别院柴房里的王燕儿，在惊恐的黑暗中，尚不知自己已然成为了这场权力漩涡中，一枚微小却关键的棋子。

许家的覆灭，如同秋日里被狂风扫落的枯叶，迅速而彻底。

万年县令的案卷连同铁证，被快马加鞭送到了刑部。许允——许茂的父亲，许家名义上的家主，面对如山铁证，尤其是强掳民女、勾结泼皮、盘剥商户、致死人命等累累罪行，根本无从辩驳。刑部会同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很快便定了案。许允被判流放三千里，发配岭南烟瘴之地，家产全部抄没充公，许家旁支但凡涉案者，皆受牵连，或杖或徒，偌大一个攀附潞国公而新近崛起的商贾之家，顷刻间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

至于许茂，因下身重伤未愈，被暂时收押在长安县大牢，等待他的，将是伤愈后的严惩。潞国公府对此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侯君集闭门思过，仿佛与许家再无半点瓜葛。

王燕儿被关在许家别院阴暗潮湿的柴房里整整两天两夜。恐惧、饥饿、寒冷，以及对自己和师兄命运的巨大担忧，几乎将她压垮。她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听着外面看守粗鲁的交谈和对她的污言秽语，心中充满了对许允、许茂父子刻骨的怨恨。若非他们仗势欺人，若非那侯府的威名，她何至于此？长安的繁华在她心中彻底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第三天清晨，柴房的门被猛地撞开！刺眼的阳光涌入，王燕儿下意识地用手遮挡。进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许家恶奴，而是身着公服、神情严肃的万年县衙役！

“姑娘莫怕！许家倒台了！我等奉县尊之命，前来解救姑娘！”为首的捕快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正气。

王燕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被衙役小心翼翼地扶出柴房，站在阳光下，看到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许家仆役被枷锁铐住，垂头丧气地被押走，她才终于确信，自己真的得救了！巨大的委屈和后怕瞬间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衙役们好生安抚，并将她送回了暂居的小院。焦急等待的陈涛看到师妹平安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而王老爷子——王燕儿的父亲，一位身材不高却结实、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老者，更是老泪纵横，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

“燕儿！我的燕儿！可吓死爹了！”王老爷子声音哽咽，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摸女儿的头发，“多亏了青天大老爷！多亏了官兵啊！”他对着护送的衙役连连作揖，感激涕零。他虽是小地方来的武师，不懂朝堂风云，但此刻对朝廷、对官兵的感激是发自肺腑的。

王燕儿在父亲的怀抱里哭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将这两天的遭遇和许家人的恶行哭诉了一遍，说到许允父子时，眼中依旧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爹，涛哥，我们离开长安吧！这地方…太可怕了。”王燕儿心有余悸地恳求道。

王老爷子心疼女儿，陈涛也深感无力。长安的水太深，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在他们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时，王老爷子却道：“燕儿，爹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咱们既然来了长安，总要见识见识这天子脚下的气象。爹听说西市热闹，明日爹带你去逛逛，买点东西，也算是…压压惊，去去晦气。之后咱们再走，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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