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狐谷的暮色总带着几分缠绵,夕阳穿过藤蔓穹顶,在地上织就一张金红相间的网。沈清辞坐在石屋前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舆图,指尖划过“江南”二字。舆图是谢无咎找出来的,边角已经磨损,却清晰地标注着江南的城镇水网,连最细微的石桥都画得一丝不苟。
“这里就是苏杭。”他对着胸口轻声道,声音被渐起的晚风揉得很柔,“谢先生说,三月的苏杭最是好看,细雨打在青石板上,能映出油纸伞的影子。”
仙骨里的魂火轻轻颤动,灵溪的意念带着点雀跃,又有点不好意思:“真的有那么多桥吗?舆图上画得密密麻麻的。”
“嗯,”沈清辞低笑,指尖在舆图上的一座石拱桥旁点了点,“这座叫断桥,据说下雪的时候,桥身一半覆雪一半露石,像被天斧劈开似的。”
魂火突然热了几分,一道意念急急忙忙地传来:“那我们去的时候,能在桥上站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沈清辞的指尖顿在“断桥”二字上,眼底泛起一层柔软的涟漪。他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定是九条尾巴都翘了起来,左眼的金瞳亮得像藏了星星,却又要故作平静地垂下眼帘,生怕他觉得自己太贪心。
“好。”他轻声应道,语气郑重得像在立誓,“站到你看够为止。”
魂火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极轻的意念,像怕被风吹走似的:“沈清辞,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了?”
沈清辞将舆图折好,小心地放进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仙骨。那里的狐形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是她偷偷烙下的印记。
“不麻烦。”他说,声音低沉而清晰,“能带你去看,是我的幸事。”
话音刚落,丹田处传来一丝极淡的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运转灵力压下——是“断情绝爱”仙法的反噬。这反噬近来越来越轻,轻到有时他几乎察觉不到,却总在他对灵溪流露温情时准时出现,像个固执的提醒者,提醒他人妖殊途,提醒他仙法无情。
他微微闭了闭眼,将那丝刺痛压进心底最深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在违背仙法,在挑战天道,可他别无选择。从灵溪以魂魄寄身仙骨的那一刻起,他的道就已经偏了,偏得心甘情愿,偏得无怨无悔。
“对了,”灵溪的意念又冒了出来,带着点好奇,“谢先生今天去谷外打探,有没有说幽月宫的事?”
“说了。”沈清辞睁开眼,看向谷外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沉静,“月姬带着幽月宫弟子躲进了‘无妄崖’,那里是上古战场遗迹,煞气极重,正好能滋养她的‘幽月心经’。流云宗的人已经围了崖口,却不敢轻易进去。”
魂火的暖意冷了几分:“她还在修炼那邪功?”
“嗯,”沈清辞点头,“据说她想在无妄崖的煞气中突破化丹期,一旦成功,控兽符的威力会大增,到时候别说流云宗,就是青丘也会受威胁。”
灵溪的意念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无妄崖吧。”
沈清辞有些意外:“你的魂体还没完全稳固,无妄崖的煞气对魂魄损伤极大。”
“可我能帮你啊。”灵溪的意念带着点执拗,“我的狐火能净化煞气,虽然现在只能发出一点点,但总能帮上忙的。而且……”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想你一个人去冒险。”
沈清辞看着石屋旁那株刚抽出新芽的月心草,想起昨夜她借着月光,用魂火轻轻为草叶驱虫的模样。那时的狐火微弱得像萤火虫,却执拗地在草叶上盘旋,直到确认没有虫害才肯缩回仙骨。
这只傻狐狸,总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
“再等三日。”他最终妥协,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等我把‘镇魂香’炼好。那香能护住你的魂体,抵挡煞气侵蚀。三日之后,我们一起去无妄崖。”
魂火轻轻撞了撞仙骨,像是在点头。
接下来的三日,沈清辞专心炼制镇魂香。他用月狐谷的灵草混合自己的仙力,辅以灵溪逸散的一丝狐火,将香粉搓成细长的香条,再用仙火慢慢炙烤,直到每一根香都散发着能安抚魂魄的清宁气息。
灵溪就在仙骨里静静地陪着他,偶尔在他灵力不济时,悄悄送过一丝暖意;在他被烟呛到时,用魂火轻轻吹散缭绕的烟雾。两人没有太多话语,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像石屋旁的溪水与苔藓,无声地依偎着,共生着。
第三日傍晚,镇魂香终于炼成。沈清辞将三十根香小心地装进玉盒,刚要起身,却被灵溪的意念叫住。
“沈清辞,”她的意念带着点犹豫,“我……我能出来一会儿吗?就一会儿,在谷里走走。”
沈清辞愣住了。他知道灵溪能化形,谢无咎曾说过,九尾天狐的魂魄只要凝实到三成,就能短暂离体。可她一直没提过,他以为她不愿。
“当然可以。”他连忙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需要我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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