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事事务所 第138章 粥温，语重，前路长

赵姐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铁，猝不及防地投入了刚刚因林小满苏醒而略显暖融的事务所。空气仿佛又一次凝滞，窗外老街恢复的喧嚣，此刻听来，竟隐隐带上了一丝山雨欲来的背景音。

“秩序重构会……现实覆写实验……”林小满靠在沙发上，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却带着不祥意味的词汇，刚刚因苏醒而泛起的些许血色，又从脸上褪去。他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精神——刚刚结束一场近乎赌上性命的战争，本以为能换来片刻喘息，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

顾小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挠了挠头，有些烦躁：“啥意思？那帮孙子是把咱们上海当小白鼠了？”

苏晓已经迅速回到了她的工作台，尝试重启和修复受损的设备，闻言头也不抬，声音冷冽：“字面意思。‘伪谐’并非自然滋生，而是被外部力量人为植入的‘程序’，旨在用他们定义的‘秩序’，覆盖我们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则。一次……规模空前的入侵。”

老周沉默地走到桌边，拿起赵姐带来的果篮里的一个苹果，又从工具箱里取出小刀，开始慢慢地、一圈圈地削皮。他的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在这熟悉的日常劳作中，能寻找到对抗未知恐怖的定力。削下的果皮连绵不断，垂落下来，带着一种脆弱的规律感。“看来，是咱这锅老汤，被人惦记上了，想往里加他们喜欢的料。”他声音低沉，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赵姐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秩序重构会’是一个极其神秘且危险的组织，我们对他们的了解非常有限。只知道他们活跃于全球多个主要城市，致力于推行一种……消除一切‘无序’与‘低效’的绝对秩序。他们认为人类的情感、记忆、乃至城市自然生长的脉络，都是需要被‘修正’的缺陷。上海，凭借其庞大的人口、复杂的历史和旺盛的生命力，显然成为了他们一个重要的‘实验场’。”

她看向林小满，眼神复杂：“你们，尤其是林小满先生展现出的、能够引动并汇聚城市底层‘真实记忆’的能力，不仅破坏了他们在上海的这次实验，更可能暴露了他们‘现实覆写’技术中存在的、未曾预料的漏洞。对他们而言，这既是失败，也是……极具价值的研究数据。”

这话里的潜台词，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他们不仅仅是破坏了实验的“麻烦”，更可能成了对方眼中值得捕捉和研究的“样本”。

“所以，他们可能会卷土重来？或者……直接针对我们？”林小满的声音有些干涩。

“可能性极高。”赵姐没有回避，“‘秩序重构会’行事风格缜密而冷酷，报复心和掌控欲都极强。管理局会加强对上海地区的监控，也会为你们提供一定程度的信息支持和……有限的庇护。但你们要知道，这个组织的触角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手段也更防不胜防。你们需要保持最高警惕。”

有限的庇护。这个词让顾小飞忍不住撇了撇嘴，但看着赵姐同样凝重的脸色，他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事务所的门又被敲响了，是楼下李伯。他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哎呦，小满醒啦？太好了！我熬了点鸡丝小米粥，最是养人，快趁热喝点！”

浓郁的米香和鸡汤的鲜味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凝重的气氛。这来自老街坊最朴实无华的关怀，像一道暖流，注入了每个人心中。

李伯放下砂锅，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老人自有其敏锐的直觉：“不管遇到啥事，饭得好好吃，觉得好好睡。天塌下来，也得先顾好眼前人，眼前日子。”他拍了拍老周的肩膀，又对林小满慈祥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门。

粥的温热气息氤氲在空气中，混合着苹果淡淡的清香。

老周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林小满，自己则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李伯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子，总得过下去。”

林小满接过温热的碗，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踏实温度，看着碗里金黄粘稠、点缀着细嫩鸡丝的小米粥，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缓缓送入口中。温热、软糯的粥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治愈的安抚，仿佛连透支的灵魂都得到了些许滋养。

他慢慢地吃着，一口，又一口。事务所里很安静，只有他喝粥的细微声响，和苏晓敲击键盘试图修复设备的嗒嗒声。

吃完最后一口粥，林小满放下碗勺，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赵姐，也扫过每一位同伴。他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重新凝聚起一种力量。

“赵姐，谢谢你的提醒和信息。”他声音平稳了许多，“我们会小心的。”

然后，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洒在老街斑驳的墙面上，阿婆坐在门口摘菜，几个孩子追逐跑过，留下清脆的笑声。这一切，嘈杂，无序，却生机勃勃。

“不管那个‘秩序重构会’想干什么，”林小满轻声说道，语气却异常坚定，“他们想抹掉的，正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这一切。是李伯的粥，是‘老板’的呼噜，是街上孩子的笑，是这城市里每一个不完美却真实的瞬间。”

他收回目光，看向事务所内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

“这座城，我们守了一次，就能守第二次。”他顿了顿，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的笑意，“而且，下次他们再来，我们会准备得更充分。毕竟……”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些灵性耗尽、已然化为普通旧物的打字机、座钟上，又看向苏晓屏幕上正在重新构建的数据模型，最后落在自己依旧虚弱却紧握的手上。

“我们知道了，该用什么‘武器’来对付他们。”

真相沉重，前路未卜。但粥是温的，同伴在侧，城市的心跳在耳边鼓荡。

那么，路，就继续走下去。

养精蓄锐，以待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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