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历四百零四年夏至,同源湖的晨雾还未散尽,潮生园的两生花已悄然绽放。金紫双色的花瓣上凝着露水,几株西陆香料草从花丛中探出头,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星芒——是星辞偷偷撒的星砂与花根缠在了一起,昨夜的月光透过云层,在花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星砂盒。
阿砚踩着沾露的青石板走进园子里,裤脚很快被晨雾打湿。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朵半开的三色花,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可辨:东域的稻穗纹顺着花茎盘旋而上,虚空的星轨纹在花瓣中央交织,西陆的火焰纹则在花瓣边缘跳跃,三种纹路在花心汇成个小小的“共”字。
“阿砚先生,您看这花!”小禾举着个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采的星麦,穗粒饱满得快撑破外壳,“我娘说,用潮生园的花汁和面,蒸出来的馒头会带星纹呢!”她的布鞋沾着泥,裙摆上还别着朵刚摘的两生花,走路时花瓣轻轻颤动,像只停在衣上的蝴蝶。
星辞跟在后面,手里捧着星盘盒,盒盖打开着,里面的星图上用红笔圈出个特殊的星位:“先生,今早的星轨很特别,共生座的三颗星连成直线,正好对着潮生园的方向。星学院的先生说,这是‘同辉之兆’,预示着三族的日子会像这花一样旺。”
焰生最后一个到,肩上扛着把新打的小锄头,锄刃闪着冷光,木柄缠着星藤,藤叶上还挂着露水:“我爹说这锄头能测地气,你看——”他把锄头往园角一插,锄柄上的星藤立刻泛起淡紫微光,“这里的地气最足,埋酒坛子正好。”
阿砚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注意到园边的篱笆。那是用东域的竹条、虚空的星枝、西陆的火山藤编的,竹条的柔韧、星枝的坚硬、火山藤的韧劲互相借力,任凭晨风吹拂也纹丝不动。篱笆脚下,昨夜被雨水冲出来的两生花种,已经冒出了细细的白根,正往不同方向的泥土里钻——有的扎进东域的腐叶堆,有的缠上虚空的星砂粒,有的则裹住了西陆的火山岩碎片。
“该埋酒了。”阿砚从库房里抱出三坛新酿的“三界酒”,坛口用三色布封着,东域的棉、虚空的星纱、西陆的焰绒,在晨风里轻轻摆动,“等你们成年那天,就来这里挖酒,看看混了三族地气的酒,会是什么滋味。”
焰生抢先抱起一坛酒,往他选好的地角走去,锄头挖坑时,星藤柄的微光引着他避开了两生花的根须。星辞蹲在旁边,用星砂在坑底画了个星轨图:“这样酒里会有星的味道。”小禾则往坑里撒了把刚采的花籽:“等酒埋好,花就长出来了,正好做记号。”
三人合力把坛子埋好,焰生用锄头在土堆上拍了个火焰纹,星辞用星砂描了圈星轨,小禾则插了根带花的枝条,远远看去,土堆像个小小的祭坛,供奉着他们对未来的期许。
“阿砚先生,您也埋一坛吧。”小禾仰着脸说,阳光落在她沾着泥土的鼻尖上,“等我们老了,就让我们的孩子挖出来,告诉他们这酒里有您的故事。”
阿砚心里一动,从库房又取了坛酒。这坛酒是用他刚到贸易港那年收的两生花酿的,埋在共荣库的角落快二十年了。他把坛子埋在潮生园的中心,坑底铺了层星砂路的碎石,撒了把西陆的香料籽,最后用东域的稻壳盖上——就像把这些年的岁月,都揉进了这片土地里。
埋好酒,三个孩子又开始争论谁的记号最明显。焰生拍着胸脯说他的火焰纹最醒目,星辞说星砂在夜里会发光,小禾则指着那根花枝:“等花谢了,会结籽的,明年这里长出一片花,谁都能找到!”
阿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争吵。晨雾散尽后,阳光穿过星木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把三个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埋酒的土堆旁交叠成一个模糊的“家”字。他忽然想起守星先生在《两界通志》里写的:“所谓永恒,从不是某件器物的不朽,而是一代又一代人,把彼此的故事,种进同一片土地里。”
临近正午,同源湖传来了船笛声。是西陆的焰羽鸟商队来了,船上不仅有香料和火山绒,还载着十几个西陆孩童——他们是来三界学堂游学的,背着火山岩做的书包,脸上画着火焰纹,眼睛里满是好奇。
“阿砚先生!”商队首领蒙克大笑着走来,他的络腮胡里还沾着星砂,“你看我把谁带来了!”他身后跟着个扎火焰辫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个火山岩雕刻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着西陆的花种,“这是我孙女焰朵,非要来看看能长出三色花的地方。”
焰朵怯生生地把盒子递给阿砚,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辛辣的香气扑面而来——是西陆最烈的火焰花种,种子外壳上刻着细小的火焰纹。“萨满奶奶说,”小姑娘的东域话说得磕磕绊绊,“把它种在潮生园,能开出带星纹的火焰花。”
小禾立刻拉着焰朵的手往园子里跑:“我带你去选最好的地方!那里的泥土混了星砂,可肥沃了!”星辞和焰生也跟了过去,焰生还不忘回头对蒙克喊:“蒙克爷爷,我给焰朵姐姐打了把小铲子,比我的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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