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历四百零一年的春汛比往年早了半月,玄渊海的潮水漫过贸易港的石阶时,带上来一船特殊的“货物”——是来自西陆的使者团,他们带着香料与琉璃,更带着对“无界之境”的好奇。这是两界交融后,首次有外域使团到访,整个贸易港都笼罩在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氛围里。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阿月的玄孙,如今已是贸易港主事的阿砚,正带着人检查码头的布置。他穿着一身改良的两界袍——衣摆是东域的锦缎,绣着海浪纹,袖口却是虚空的星纱,缀着细碎的星砂,走动时会泛起淡淡的光。
“星灯再挂密些,”他对身后的学徒说,“西陆人对光亮敏感,让码头从入口到接待处都亮起来。还有,那些两生花盆栽,要摆成‘欢迎’的星语图案,记得用刚开的金蕊和紫瓣搭配,别弄错了颜色。”
学徒点头应着,抱着一盆两生花跑开了。这花如今已是两界的“使者花”,金紫双色的花瓣象征着东域与虚空的交融,连外域的典籍里都记载着它的传说——“生于裂隙,长于共生,以两界之气为养,开无界之花”。
阿砚走到码头尽头,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西陆船影,手里摩挲着一块两界玉——这是祖父留给他的,一半是东域的和田玉,一半是虚空的星髓,玉中间嵌着一小块两界碑的碎片。祖父临终前说:“潮水有涨有落,人心有聚有散,守住这人间烟火气,比什么都重要。”
他当时不懂,总觉得祖父过于看重这些“琐事”。直到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袭击了贸易港,东域的船工与虚空的星航士一起加固堤坝,两界的百姓在共祭林搭起临时避难所,他才明白——所谓“无界”,从来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在潮起潮落间,那些互相搀扶的手,那些共熬的热粥,那些同盖的被褥。
“主事,西陆使者的船靠岸了!”了望塔上的学徒大喊。
阿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两界的接待队伍迎了上去。西陆使者团的首领是位白发老者,穿着镶金边的长袍,眼神锐利,扫过码头上的布置时,目光在那些两生花盆栽上停了停。
“阿砚主事,”老者开口,说的竟是流利的两界通用语,“早就听闻东域与虚空合二为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花草都懂得共生之道。”
阿砚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使者过奖了。草木尚且知合,何况人呢?请随我来,共祭林的茶会已经备好,用的是今年新采的两界茶——东域的云雾茶与虚空的星叶拼配,您尝尝便知。”
茶会设在共祭林的星木下,这里如今成了两界接待贵宾的地方。星木的树干比十年前粗壮了一倍,枝繁叶茂,树下的石桌石凳被打磨得光滑温润,桌角刻着的“共生”二字已有些模糊,却透着岁月的沉淀。
西陆使者喝了口茶,眼中露出惊讶:“这茶……既有云雾的清苦,又有星叶的回甘,两种滋味竟能如此和谐。”
“就像东域的陶土与虚空的星砂,能烧出最坚硬的两界瓷,”阿砚解释道,“单独看各有千秋,合在一起却能互补。我们的工匠花了二十年才摸索出比例,就像两界人磨合了这么久,才懂得如何相处。”
使者放下茶杯,话锋一转:“阿砚主事,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除了通商,更想请教‘无界之治’的秘诀。西陆各部落纷争不断,听闻你们能让曾经敌对的两界融为一体,想必有独到之处。”
阿砚沉默片刻,指着星木下玩耍的孩子们——东域的孩童与虚空的孩子正围着一个木陀螺嬉笑,那陀螺一半是东域的红木,一半是虚空的星木,转动时会发出金紫相间的光。
“秘诀?或许就是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对方不是‘异类’吧。”阿砚说,“您看那些孩子,他们不会问‘你是东域人还是虚空人’,只会问‘要不要一起玩’;他们不会在意对方的皮肤是暖色还是冷色,只会在对方摔倒时,第一时间伸手去扶。”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策略,只是把‘共’字融进了日子里:共祭林的土地,两界人一起耕种;贸易港的规矩,两界人一起制定;连孩子们的课本,都是东域的史书与虚空的星图并排印刷。慢慢的,‘你的’‘我的’,就变成了‘我们的’。”
西陆使者若有所思:“可纷争的根源,往往在于利益冲突。东域与虚空就没有过矛盾吗?”
“怎么会没有?”阿砚笑了,“五年前,东域的稻种歉收,虚空的星麦却丰收,有人提议抬高星麦价格,差点引发动乱;三年前,两界的工匠为了‘两界瓷’的专利权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要动手……但每次冲突过后,我们都会坐下来,像这样喝茶,把道理说开,把利益摊平。”
他指着石桌上的两界瓷茶壶:“就像这茶壶,烧坏了多少窑,摔碎了多少坯,才找到最合适的火候?人心也是一样,总得在磕磕绊绊里,才能磨出彼此都舒服的形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