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历三百九十五年重阳,共祭林的星木已亭亭如盖,枝桠间的竹风铃与星砂铃被秋风染成琥珀色,碰撞时的声响带着岁月的温润,像老人们在低声絮语。两界碑前的石桌上,摆着新酿的菊花酒与星露酿,酒盏是两生木雕琢而成,一半泛着东域木色的沉郁,一半透着虚空星纹的清辉,碰杯时发出的“叮咚”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悠长。
守星坐在石凳上,身上裹着星绒与棉絮混纺的披风。他的视线已有些模糊,却能清晰地辨认出亭外那些熟悉的身影——阿月的曾孙正带着孩子们在星木下插茱萸,茱萸枝上缠着虚空的星草;星子的曾孙女则指挥着同伴挂祈福牌,木牌与星牌在风中轻轻摇晃,上面的字迹虽稚嫩,却透着与当年如出一辙的认真。
“守星爷爷,您要的《两界通志》续卷带来了。”一个梳着双鬟的少女走近,她是小花的玄孙女,手里捧着的书卷用两界锦缎装订,封面绣着“岁月同辉”四个字,金线与星丝交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守星接过书卷,指尖抚过封面的纹路,忽然摸到一处凸起——是当年他与小花、星子、阿月一起按下的指印,如今已随着书页的磨损,与锦缎的花纹融为一体。他翻开书页,最新的一页画着“两界养老院”的图景:东域的老者与虚空的长者围坐在庭院里,有的在下两界合编的棋,棋盘上既有楚河汉界,也有星轨划分的“星营”;有的在听孩童读诗,东域的《重阳赋》与虚空的《星秋谣》交替响起,惊飞了檐下的星雀。
“昨天去养老院,李婶的玄孙在给虚空的长老梳头发呢。”少女轻声说,“那长老的银发里掺了东域的桂花油,梳起来又顺又香,他说比虚空的星露膏还好用。”
守星笑了,咳嗽几声后,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还记得吗?当年李婶总说星砂会染黑头发,现在倒好,连桂花油都肯往星发上抹了。”
亭外传来一阵欢闹,孩子们正在进行“重阳登高”的游戏。他们用两仪矿脉的碎石堆了座小土坡,东域的孩子踩着竹梯往上爬,虚空的孩子借着星力轻轻跃起,谁先摸到坡顶的两生花,就算赢。最终,两个孩子同时够到了花瓣,笑着抱在一起滚下坡,身上沾着的泥土与星砂混在一起,像幅天然的共生图。
“山长说,这就是‘登高’的真意。”小花的玄孙女指着那两个孩子,“不是非要争个高下,而是知道有人会在坡顶等你,有人会在摔倒时扶你。”
守星望向贸易港的方向,那里的灯塔正闪着金紫两色的光,与天上的“重阳星”遥相呼应。十年间,两界的交融早已渗入生活的肌理——东域的布料里总要掺几缕星丝,虚空的星食里常加东域的香料;东域的历法标注着虚空的星节,虚空的星历记着东域的节气;甚至连孩子们的名字,都常带着“星”“禾”“柳”“砂”这样的字眼,像是在名字里就埋下了共生的种子。
“该去文脉箱添最后一卷了。”守星缓缓站起身,玄孙女连忙扶住他。他手里握着一卷泛黄的纸,是当年在星门礁写下的《跨界初记》,纸页边缘早已磨损,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记录着初见异客时的紧张、第一次交换种子时的忐忑、共种两生花时的期待。
小花的玄孙女推着轮椅跟在后面,轮椅上的小花早已陷入半昏睡,却在靠近文脉箱时,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文脉箱上的铜锁与星晶锁早已被岁月磨得发亮,箱身的两生木爬满了藤蔓,根系顺着箱子往下延伸,与两界碑的光纹连成一片,像在用生命守护着里面的秘密。
当《跨界初记》被小心地放进箱子时,两界碑突然发出柔和的光,将守星与小花笼罩其中。星木的叶子纷纷飘落,在空中组成了三百年前的画面:东域的守护者与虚空的星使在界域裂隙边对峙,剑拔弩张间,却有一株两生花的幼苗从石缝中钻出;画面流转,是守星父亲在望海崖上眺望的背影,是凌若雪递出净灵散的温柔,是无数张在岁月中模糊又清晰的脸。
“原来……我们都在续写同一个故事。”守星喃喃道,眼角的泪滴落在文脉箱上,与星砂混在一起,泛起淡淡的光。
小花在轮椅上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守星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冰凉,却在触及星晶锁的瞬间,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当年星子刻在轮椅扶手上的“常安”二字,此刻正透过肌肤,传递着跨越时空的温柔。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围了过来,有的捧着重阳糕,有的举着星露饼,要喂两位老人品尝。守星咬了口重阳糕,甜香里带着桂花的气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李婶第一次做两界饼时的样子;小花也被喂了一小口星露饼,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像想起了当年在共鸣亭下,与星子、阿月争执星轨图的午后。
暮色渐浓,共祭林的光渐渐变得柔和。守星让玄孙女将轮椅推到星木下,自己则靠在树干上,听着孩子们背诵新编的《重阳谣》:“星为眼,禾为裳,两界碑前话家常;风作笔,光作墨,时光笺上写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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