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蔚蓝联盟南部海岸线,西港市。
咸湿的海风带着海洋特有的腥咸气息,扑面而来,与九龙码头区弥漫的机油、货物尘埃以及拥挤人潮的复杂气味混合在一起。
一艘来自北方的客轮缓缓靠岸,乘客们如同潮水般涌下舷梯。
人群中,穿着普通灰色外套、身形挺拔但眉宇间带着几分长途跋涉倦色的宋北,显得毫不起眼。
他这次是秘密前来,轻装简行,连一个随从人员都未携带。
一方面,邀请学者属于他个人的战略决策,不宜过分声张;
另一方面,他麾下如瘦猴、王贲、曾黎等得力干将,此刻各有重任,不是在外执行任务,就是需留守铁窑堡与黑山基地。
他这个坐镇一方的守将,反倒成了“孤家寡人”。
双脚刚踏上码头略显潮湿粗糙的石板路面,宋北便被这座南部都市的繁华与密度微微震撼。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形成强烈的压迫感。
街道上,悬浮车流无声滑行,与老旧的地面电车、嘈杂的人流共同构成一幅喧嚣而充满矛盾的画卷。
这与他那空旷苍凉、时刻弥漫着肃杀之气的三疆域前线,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肩上那个简单的行囊带子,望着眼前这片钢铁丛林,低声自语:
“真是够热闹的……早晚有一天,也得让咱们三疆,也有这般兴旺的人气。”
......
正当他略微恍惚,适应着这都市的喧嚣时。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鳅般,灵活地从熙攘的人群中钻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孩,皮肤因长期日晒而显得黝黑,头上戴着一顶明显过大、边缘磨损的旧帽子。
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异常机灵、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的眼睛。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箱,仰头看着宋北,声音清脆地招呼:
“老板,擦皮鞋吗?一看您就是体面人,鞋上沾了灰,影响风度哩!”
宋北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这双皮质柔软、做工精细的皮鞋。
这是沈大小姐在他赴任三疆前特意送给他的,他自己平日里对穿戴并不十分讲究,但对大小姐的这份心意,却一直颇为珍惜,确实不能弄得灰头土脸。
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
“行,小子,眼神不错。那就麻烦你给擦擦吧。”
“好勒!老板您这边请!”
小孩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熟门熟路地将宋北引到码头附近路边停着的一辆略显破旧、但车厢擦拭得颇为干净的人力拉车旁。
拍了拍那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座位,
“老板您坐这儿,稍微歇歇脚,我马上就好!”
宋北有些讶异,看了看这辆拉车,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不禁失笑:
“呵,你小子,业务范围还挺广的哈,又擦鞋又拉车。”
小孩一边利落地打开木箱,拿出鞋油和刷子,一边嘿嘿笑道:
“没办法嘛老板,都是为了讨生活。多一样手艺,多一口饭吃。”
他蹲下身,开始熟练地打理宋北的皮鞋,动作麻利而专注。
宋北坐在车沿上,看着他低垂的小脑袋和那双忙碌的小手,随口问道:
“小小年纪,不容易啊。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我叫阿九,虚岁十一了。”
阿九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刷子与皮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十一?”
宋北微微蹙眉,
“家里人呢?怎么一个人出来做这个。”
阿九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闷:
“我从北边‘上津城’那边偷跑过来的。家里……老妈她身体一直不好,干不了重活。
我还有个妹妹,她读书可厉害了,教书的先生总是夸她。”
提到妹妹时,他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明显的骄傲。
宋北心中微微一动,放轻了声音追问:
“那你父亲呢?”
阿九沉默了几秒,只是用刷子更用力地蹭着鞋面,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街头的嘈杂彻底淹没:
“他……当兵的。
好几年前……就没回来了。”
宋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看着阿九低垂的脑袋和那顶过大的、几乎要将他整个笼罩的旧帽子,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在三疆域,在蔚蓝联盟漫长战线后方,那些默默承受着离别与等待的家庭缩影。
他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看着阿九将他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光可鉴人。
“好了,老板!您看看,满意不?”
阿九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仰起脸,带着期待看着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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