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镇的王老实,人如其名,是个老实巴交的修鞋匠。他那修鞋摊支在镇口老槐树下,三十年如一日,锤子敲在鞋钉上的声音,比镇上的更夫敲梆子还准时。
这年入秋的一个傍晚,王老实收拾摊子时,发现鞋摊底下卡着枚铜钱。那铜钱绿锈斑斑,方孔边缘磨得发亮,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他捡起来擦了擦,随手揣进了围裙口袋,没当回事。
夜里,王老实睡得正香,忽听耳边有细碎的“叮叮当当”声,像是谁在翻他那只装零钱的铁皮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月光一瞧,差点把魂吓飞——炕边站着个寸把高的小娃娃,穿着件铜钱串成的小褂子,正踮着脚往铁皮盒里够。
“你……你是啥东西?”王老实一嗓子,吓得那小娃娃“啪嗒”摔进了铁皮盒,撞得硬币噼里啪啦响。
小娃娃从硬币堆里探出头,气鼓鼓地叉着腰:“嚷嚷啥?我是铜钱精,住你捡的那枚乾隆通宝里!”
王老实这才想起傍晚捡的那枚铜钱,他揉了揉眼睛,看清小娃娃的模样:圆滚滚的脸蛋,下巴上一点红痣,眼睛亮得像两滴油,说话时声音脆生生的,倒不吓人,反而有点憨态可掬。
“你……你住我这儿干啥?”王老实结结巴巴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铜钱精从铁皮盒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铜锈,“我本来在城隍庙墙根下睡得好好的,被你一捡,硬生生从老窝挪到这破鞋摊来了!我饿了,找点钱吃咋了?”
“钱……钱还能吃?”王老实更糊涂了。
“当然能!”铜钱精抱起枚铜板啃了一口,“这叫‘食利’,就像你们人吃饭。不过你这盒子里的钱,一股子鞋油味,难吃死了!”
王老实瞅着他小口小口啃着铜板,忽然觉得这小精怪也没啥恶意,胆子便大了些:“那……那你以后打算咋办?”
铜钱精咂咂嘴,把啃剩的铜板渣子抹了抹:“还能咋办?跟你呗。等我找到新窝就走。”
就这么着,王老实家里多了个不请自来的房客。
起初王老实挺别扭,总觉得跟个精怪搭伙过日子不踏实。可日子一长,他倒觉得这铜钱精挺有意思。这小精怪虽说叫“铜钱精”,却不贪财,就是嘴刁,只肯吃成色足的好铜钱,还总嫌弃王老实挣的钱“有汗味”“沾着胶水气”。
白天王老实去出摊,铜钱精就缩在他围裙口袋里,时不时探出头跟他搭话。
“老王头,刚才过去那穿蓝布衫的,鞋跟快掉了,你咋不喊他?”
“人家急着赶路,再者说了,做生意哪能强拉硬拽?”
“笨!你看他那鞋,修一下最少能挣三个铜板!”铜钱精在口袋里翻了个身,“我刚才偷偷绊了他一下,保准他回头找你修鞋。”
王老实刚想骂他胡闹,就见那蓝布衫果然一瘸一拐地回来了,鞋跟真掉了。王老实一边修鞋,一边无奈地瞅着口袋,就见口袋布鼓了鼓,像是小精怪在里头得意地晃脑袋。
自打铜钱精来了,王老实的生意竟慢慢好了起来。有时眼看要下雨,街上没人,准会有赶路的客人冒雨跑来修鞋;有时收摊时发现钱盒里多了几枚崭新的铜板,问谁都说没多给,准是铜钱精偷偷“挪”来的。
这天,镇西头的张寡妇来修鞋,眼眶红红的。王老实问她咋了,张寡妇叹着气说,儿子得了急病,郎中开了方子,可药铺里那几味药材太贵,她实在凑不齐钱。
王老实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这修鞋摊本小利薄,攒下的钱也就够自己糊口,想帮也帮不上多少。
夜里,王老实翻来覆去睡不着,铜钱精从他口袋里钻出来,蹲在炕沿上瞅他:“愁啥呢?不就是钱吗?”
“你懂啥?”王老实叹了口气,“那是救命钱。”
铜钱精眨巴眨巴眼:“我知道啊。我刚才听你跟那寡妇说话了。要不……我帮你弄点钱?”
王老实赶紧摆手:“别乱来!咱可不能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谁偷了?”铜钱精梗着脖子,“我知道后山老槐树下埋着一罐子铜钱,是前清时一个货郎埋的,他后来遭了难,没来得及取。那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救人。”
王老实半信半疑,可一想到张寡妇哭红的眼睛,还是动了心。他跟着铜钱精往后山走,小精怪在前面蹦蹦跳跳,绿锈色的小褂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到了老槐树下,铜钱精指着树根处:“就在这儿,挖吧。”
王老实找了根木棍,往下一刨,果然没刨几下就碰到个陶罐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铜钱,虽然锈迹斑斑,但个个都沉甸甸的。
“这些钱……真能拿?”王老实还是有些犹豫。
“放心,那货郎早就投胎去了,这钱算是无主之物。”铜钱精跳进罐子,抱着枚大铜钱啃了一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拿!”
王老实挑了些成色好的铜钱,凑够了药钱,第二天一早就给张寡妇送了去。张寡妇千恩万谢,要给王老实写欠条,王老实摆摆手,说啥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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