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实家的钉钯成精那天,月亮正把白花花的光泼在院里的晒谷场上。他起夜时撞见那铁家伙直挺挺站着,六齿钯头转得像个风车,吓得他裤腰带都松了,蹲在门槛上半天没敢出声。
我说老伙计,钉钯突然开口,声音像磨镰刀似的沙沙响,你那三分地的红薯,再不翻土要烂在地里了。
王老实这才看清,他家那把用了十年的老钉钯,木柄上结了层青苔似的绿锈,六颗铁齿闪着青光,最奇的是钯头中间鼓出个圆溜溜的疙瘩,倒像是长了只眼睛。他攥着裤腰打哆嗦:你...你是个啥东西?
啥东西?钉钯往地上顿了顿,震得青砖缝里跳出只蟋蟀,你天天用我翻地、搂柴,如今倒问我是啥?它那只转了转,忽然朝东墙根努努嘴,昨儿个你往鸡窝里塞的那把玉米粒,是不是忘了给鸡吃?
王老实这才想起,昨儿个他揣了把玉米粒想喂鸡,被隔壁张寡妇喊去帮着修篱笆,回来就忘了。此刻听钉钯说得真切,反倒不那么怕了,只是觉得稀奇:你...你啥时候开的窍?
前儿个你用我翻地,翻出个铜疙瘩,钉钯慢悠悠地说,你随手扔了,我倒觉得那东西稀罕,蹭了蹭,就成这样了。它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那铜疙瘩是井龙王的令牌,它让我跟你说,再往井里扔脏东西,就淹了你家菜地。
王老实脸一红,前儿个他确实往井里扔了片烂菜叶。他挠挠头想再说点啥,钉钯却地跳进墙角,变回了普通钉钯的模样,只是那六颗铁齿亮得有些晃眼。
第二天一早,王老实扛着钉钯去地里,刚走到田埂,就见钯头自己动起来,地翻起土来。它翻得又快又匀,比王老实自己翻得好上十倍,连埋在土里的碎砖都被挑出来堆在田埂边。王老实看得直咋舌,蹲在田埂上抽起旱烟,倒成了监工。
我说老伙计,钉钯翻到地头,忽然停下来,你家这地缺钾肥,得往土里掺点草木灰。
王老实了一声,心里直犯嘀咕:这钉钯成精,到底是福是祸?正想着,就见张寡妇挎着篮子从对面地里过来,老远就喊:王大哥,你家钉钯咋自己动呢?
王老实赶紧把钉钯往地上按,可那铁家伙偏不听话,反倒扬起钯头朝张寡妇了一声。张寡妇吓得篮子掉在地上,里头的茄子滚了一地:邪门了!邪门了!她捂着脸就往村里跑,边跑边喊,王老实家的钉钯成精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没半晌,村里的人都涌到地头来看热闹。李木匠扛着锛子,刘婆婆拄着拐杖,连村东头的瞎眼算命先生都让人搀扶着来了。
王老实,你家这是出了啥妖怪?刘婆婆颤巍巍地说,我昨儿个就听见你家院里有动静,果然不对劲。
不是妖怪,是...是灵物。王老实急得满脸通红,想把钉钯藏起来,可那家伙偏要逞能,地跳进张寡妇的地里,帮着把滚了一地的茄子捡回篮子,还往篮子里塞了把刚从王老实地里拔的嫩葱。
你看你看,它还懂人事!人群里有人喊。瞎眼算命先生摸了摸钉钯的木柄,忽然说:这物件沾了灵气,却无妖气,是个善类。
正说着,村西头的二赖子挤了进来。二赖子游手好闲,专爱占小便宜,他盯着钉钯咽了咽口水:王老实,你这钉钯借我用用呗?我那二亩地该翻了。
王老实还没答话,钉钯突然扬起钯头,地打在二赖子的屁股上。二赖子疼得嗷嗷叫,回头一看,钉钯正对着他晃脑袋,那模样像是在笑。人群哄地笑开了,二赖子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跑了。
打这以后,钉钯精的名声就在村里传开了。它不光帮王老实干活,还管起了村里的闲事。李木匠家的刨子钝了,它夜里溜过去,用自己的铁齿把刨刃磨得锃亮;刘婆婆的鸡下了蛋找不着,它就用钯头在鸡窝边划圈,准能圈出鸡蛋的位置;连村头那口老井,都被它清得干干净净,井水甜得能照见人影。
可这钉钯精也有调皮的时候。有回它见二赖子又在偷张寡妇家的黄瓜,竟用钯头卷了根藤条,追得二赖子绕着村子跑了三圈,最后跪在张寡妇门前认错,才算完事。还有一次,它趁王老实睡午觉,偷偷把村里晒在场上的麦子都归拢得整整齐齐,还在麦堆上用麦秸摆了个咧嘴笑的鬼脸。
村里人渐渐喜欢上了这只调皮的钉钯精。有人给它编了个红绸子系在木柄上,有人特意把自家的草木灰送些给王老实,说是给钉钯补补身子。王老实也对它越发宝贝,晚上睡觉都要把它靠在床头,夜里听见它咔哒咔哒活动关节的声音,反倒睡得更踏实。
这天,邻村的地主赵扒皮带着两个家丁来了。赵扒皮听说王老实家有只会干活的钉钯精,眼馋得夜里睡不着,非要花十两银子买下来。
王老实,这钉钯再神,不也是个农具?赵扒皮挺着大肚子,三角眼瞟着墙角的钉钯,十两银子,够你买十亩好地了,卖不卖?
王老实把钉钯往身后藏了藏:不卖,这是我家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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