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年,四月二十五日。
都昌城外,黄巾军曾经的营地,此刻已是另一番景象。
数十万流民被重新规划,按照男女老幼,家庭分入不同区域。
他们依旧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眼中那股死寂般的绝望,已被一缕名为“希望”的微光所取代。
临时的指挥大帐内,油灯的光晕下,沈潇盯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竹简,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人口清点,粮草调配,路线规划,防疫防病……
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子明先生,这是最新清点出的名册,共计九十一万三千余人。”
邴原,邴根矩,这位历史上声名显赫的大儒,此刻却像个最资深的户籍官,将一份墨迹未干的竹简递了过来,神情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差池。
“有劳根矩先生了。”沈潇接过竹简,只扫了一眼,就感觉一阵眼晕。
“先生,此为粮草调配方案。”
孙邵,孙长绪,这位未来的东吴首任丞相,正淋漓尽致地发挥着他卓越的内政才能,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已按您的吩咐,优先保证了孩童与老人的用度。”
另一边,王修与彭璆也各自捧着文书,汇报着“护民军”的整编进度和沿途路线的勘探情况。
看着这几位大才各司其职、忙碌有序的身影,沈潇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孔融这个“运输大队长”,送来的快递实在是太顶级了!
这几个人,随便拎一个出去,都是能独当一面的郡守之才。
现在,却全都在这给自己打白工。
爽!
简直爽翻了!
“诸位先生,这几日,辛苦了。”
沈潇缓缓站起身,对着几人郑重无比地行了一礼。
“迁移之事,千头万绪,若非有诸位坐镇,潇早已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至极。
邴原等人连忙还礼,他们对沈潇也愈发佩服。
这位子明先生,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魄力与手腕,不仅兵不血刃化解都昌之围,更难得的是,他一心为这数十万生民谋划出路。
此等胸襟气度,远非孔融那种只知空谈高论的酸腐文人可比。
“先生言重了,此乃我等分内之事。”邴原抚着长须,正色道,“能为这数十万黎民奔走,亦是我辈读书人的幸事。”
听到这话,沈潇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忧虑,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
一声叹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子明先生何故叹息?”孙邵最先关切地问道。
沈潇紧锁眉头,指着地图上那条从青州蜿蜒向西,几乎横跨整个中原的漫长路线,满面愁容。
“诸位请看。”
“此去长安,路途遥遥数千里,中间要穿过兖州、司隶,不知要经过多少郡县。”
他的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数十万百姓,虽有五万护民军护卫,可终究只是乌合之众。沿途若是遇到一些心怀叵测的地方官吏,或是被哪路山匪贼寇盯上,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滔天大乱!”
“我最怕的,不是别的。”
“我怕我这一番心血,最终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我怕他们还没走出青州,就饿死、病死、被人害死在半路上啊!”
这番话,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将一个为民请命者的担忧与自责,表现得淋漓尽致。
邴原、孙邵几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图,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干吏,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人口大转移,任何一个微小的环节出错,后果都将是毁灭性的。
“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王修沉声道,“此事,确实容不得半点疏忽。”
沈潇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带着无比的恳求与期盼。
“潇,有一不情之请。”
他再次对着几人深深一揖,这一次,弯下的腰,久久没有直起。
“潇,恳请诸位先生,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恳请诸位,能亲自出马,护送这数十万百姓,平安抵达目地地!”
“有诸位先生的大名与德望在,沿途州郡,谁敢为难?有诸位的经天纬地之才,一路上的大小事务,何愁不能迎刃而解!”
“此事若成,诸位救下的,将是近百万生民!”
“此等功德,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一番话,掷地有声,又说在四位大才的心坎上!
既是恳求,又是恭维,更是用“名垂青史”这四个文人最无法抗拒的字眼,来撬动他们心中最后的天平!
邴原、孙邵、王修、彭璆四人,面面相觑,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这可不是出差十天半个月,这一来一回,没有大半年根本下不来!
可是……
可是,若是因为他们的缺席,导致这百万生民的迁徙大计功亏一篑,血流成河,那他们这辈子,良心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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