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年,八月七日,张掖郡。
官道上,一支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队伍,在干涸的土地上移动。
队伍的前方,数千名盔甲上沾满血污与尘土的韩遂军士卒,他们脸上的凶悍早已被疲惫与惊惶所取代。
队伍的中间,是成千上万辆装满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的大车,而被绳索捆绑着、被迫推着这些车辆的,是一万名从武威强征而来的壮丁。他们衣衫褴褛,眼神麻木,每走一步要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韩遂骑在马上,曾经那张保养得宜、颇具威仪的脸,此刻只剩下蜡黄与神经质的抽搐。他不停地回头,看向身后。
自打离开武威,该死的追兵就如同附骨之蛆,不远不近地吊在他们身后。
张飞那个疯子根本不与他正面交战,他麾下的万名骑兵,如同草原上最狡猾的狼群,时而消失在地平线,时而又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冲出来,对着他臃肿的队伍狠狠咬上一口,抢走几车粮草,然后在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他兵少又不敢派兵去追,那支军队让他如坐针毡。
“快!再快一点!”韩遂用马鞭狠狠抽打着坐骑,声音尖利地嘶吼着,“前面就是张掖城了!进了城,我们就安全了!”
终于,张掖郡那高大厚重的城郭,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韩遂长长地松了口气,眼中的惊恐化作了贪婪的火焰。张掖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其富庶程度,比武威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能拿下此城,他就能补充足够的军粮,裹挟更多的兵马,然后……
然而,当他的大军抵近城下时,迎接他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的弓箭手。
一位身穿太守官服的中年人,出现在城楼之上,他看着城下那狼狈不堪的韩遂大军,声色俱厉地喝道:“城下何人?我乃张掖太守李恂!尔等是何人,为何军容不整,形同流寇?”
韩遂勒住马,压下心中的怒火,高声道:“李太守,我乃西凉韩遂!今奉诏讨贼,路过贵地,还请太守开门,让我等入城休整补给!”
“韩遂?”李恂冷笑一声,声音传遍四野,“我听闻的,是国贼韩遂,背刺盟友,屠戮武威!你这等背信弃 “义之徒,也配称讨贼?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箭矢无眼!”
李恂为人正直,早已收到武威传来的消息,对韩遂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宁可拼死,也绝不与之为伍。
“你……!”韩遂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城楼上的李恂,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
就在他准备下令强攻之时,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李恂啊李恂,你以为这小小的张掖城,就能挡住我韩文约吗?你太天真了。”
他缓缓举起右手,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
下一刻,城楼之上,李恂的身后,几名不起眼的校尉突然暴起发难!
“噗嗤!”
锋利的刀刃,从背后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李恂亲兵的身体。李恂大惊失色,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写满了贪婪与狰狞的脸。
“你们……是张家的人!你们要造反吗?”李恂又惊又怒。
那为首的校尉,正是张掖城中大族张氏的旁支,他狞笑着,一脚将李恂踹倒在地:“李太守,良禽择木而栖!跟着你这个死脑筋,有什么前途?韩将军许诺我们,事成之后,张掖的财富,分我们三成!”
“守城门的,是我们的人!”
“开城门——!”
伴随着一声嘶吼,那厚重的城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地向内打开。
城外的韩遂,看到洞开的城门,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哈哈哈哈!李恂!跟我斗?冲!给我冲进去!城中财富,任尔等取之!反抗者,格杀勿论!”
“杀啊!”
早已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得丧失人性的韩遂军,咆哮着涌入了张掖城。
一场比武威更加惨烈、更加迅速的屠杀与掠夺,开始了。韩遂的目标明确得可怕,他直扑那些平日里与自己眉来眼去士家大族,此刻却装聋作哑的士族豪强府邸。张飞的追兵就在后面,他没有太多的时间!
伤重的李恂在几名忠心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狼狈地从西门逃出,直奔酒泉郡而去。他回头望着那座被烈火与哭喊声吞没的城池,虎目含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张掖城外,十五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
一面黑色的“张”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飞扛着丈八蛇矛,坐在一张虎皮上,大口地撕咬着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嘴边满是油光。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大笑着,“这跟着军师的计策打仗,就是舒坦!俺老张就跟在后面捡便宜,看着那韩遂老贼累得跟狗一样,还得帮咱们把那些不听话的士家大族的骨头给啃干净!这买卖,划算!”
他身边的一万精骑,也是士气高昂,他们没有经历惨烈的攻城战,每天的任务就是追赶、骚扰,顺便从韩遂丢下的辎重里“改善伙食”,这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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