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墨。
雄州城北,那片被光幕扭曲了景象的荒原之上,死寂被一种低沉而持续的震动打破。
起初,那声音如同远方闷雷,贴着地面滚滚而来。
随即,便化作了无数脚步踏碎砾石、兵甲摩擦碰撞、以及某种沉重物体碾压地面的混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最终,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行进浪潮。
伪宋的军队,终于不再隐藏其狰狞的面目,在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露出了噬人的獠牙。
雄州城头,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北方。
火把的光芒在墙垛间跳跃,映照出一张张紧绷的脸庞,和紧握着兵刃、指节发白的手。
“来了。”
石墩站在“镇北”敌楼前,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砺石摩擦。
他身上的铁甲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
陈稳立于其侧,玄甲无声,目光穿透黑暗,落在远方那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无边无际的黑影上。
他体内那雄浑的势运气旋,此刻不再是平稳流转,而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激荡起汹涌的波澜。
一股强烈至极的、混杂着狂暴幽能、冰冷煞气以及无数扭曲意志的压迫感,正随着那逼近的军阵,铺天盖地而来。
尤其是军阵最前方,那一片格外深沉、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区域。
那里,行走着的,正是伪宋倾尽国力打造的怪物——“神武军”。
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能隐约看到他们异常高大魁梧的轮廓,身着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墨黑色全覆式铠甲,行动间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协调与僵硬。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喧哗,只有沉默的行进,却散发出比身后数万大军加起来还要浓烈的死亡气息。
而在“神武军”阵列的间隙之中,偶尔能看到几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心悸的身影在蹒跚移动。
它们的身高远超常人,轮廓扭曲,体表似乎覆盖着不规则的、仿佛某种生物骨骼与金属熔铸而成的漆黑甲壳,反射着幽暗的光芒。
仅仅是望上一眼,就让人从心底泛起寒意。
“冥骨……”
钱贵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靖安司付出巨大代价传回的信息中,重点描述过这种铁鸦军压箱底的怪物。
“它们也来了。”
城头上,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对这种超越常识的敌人,心头也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慌什么!”
石墩猛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城头,瞬间驱散了些许不安。
“管他是神是鬼,到了这雄州城下,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弓弩手!准备!”
“‘驱幽弩’营!给老子瞄准那些黑疙瘩和骨头架子!”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城墙上的守军如同精密的器械,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普通的弓弩手引弓待发,箭簇斜指下方逐渐进入射程的敌军队列。
而分布在关键位置的那三十架“驱幽弩”,则在精心挑选出的老兵操作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绞盘上弦声。
弩身上铭刻的符文,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隐隐流动着异样的光泽。
赵老蔫此刻也在城头一处弩位旁,亲自检查着最后一架弩机的状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稳住,都稳住,听号令……”
陈稳依旧静立不动。
但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体内的势运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流,与整座雄州城,与城头数万将士的气息隐隐相连。
他在感知,在计算,在寻找着最佳的时机,将那份独一无二的力量,赋予最需要的地方。
终于,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挣扎着刺破东方的云层,勉强照亮大地时,伪宋的军阵进入了常规弓弩的有效射程。
没有劝降,没有叫阵。
战争,从一开始就跳过了所有冗余的步骤,直接进入了最残酷的环节。
“放箭!!”
石墩声嘶力竭的怒吼,拉开了终局序幕的帷幕。
嗡——!
霎时间,数以千计的箭矢离弦而起,如同骤然腾起的死亡之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向着城下那片涌动的黑色潮汐覆盖下去!
然而,面对这密集的箭雨,位于最前方的“神武军”阵列,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格挡或躲避的动作。
箭矢撞击在他们那墨黑色的铠甲上,大多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便被直接弹开,只在甲胄表面留下浅浅的白点,根本无法穿透!
只有少数运气极好的箭矢,射中了铠甲的连接缝隙,才勉强造成了些许伤害。
但对于那些沉默的“神武军”士兵而言,这点伤害似乎微不足道。
他们的步伐,甚至没有丝毫的紊乱。
“果然……寻常箭矢无用!”石墩瞳孔一缩。
而此刻,伪宋后军的弓弩也开始还击,同样密集的箭矢向着城头倾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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