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工部阵地前,韩通倒下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岳的崩塌,重重砸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陈军将士心头。
那柄插在地上的长刀,兀自嗡鸣,仿佛在诉说着主人未尽的不甘与忠诚。
“韩帅……”
悲怆的低语,随即被更加狂暴的怒吼取代。
“为韩将军报仇!”
“杀光这些怪物!”
陈军将士的眼睛红了,如同受伤的野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扑向眼前的敌人,无论是北汉士兵还是晶矿怪物,甚至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冥骨”!
仇恨与悲愤,化作了最原始的杀戮意志,竟然暂时遏制住了“冥骨”的攻势。
然而,陈稳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周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嚎声,似乎都离他远去。
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韩通倒下的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幅幅画面。
焦土镇外,大雪纷飞,那些冻饿而死的流民,蜷缩在路边的僵硬尸体。
刘都头叛军攻城时,城头之上,那些熟悉的多邻、曾经一起砍树垦荒的伙伴,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眼神中满是对生的眷恋。
高平战场上,尸横遍野,无数大好儿郎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忠义或生存,将性命永远留在了那片异乡的土地。
柴荣病榻前,那双充满遗憾与不甘,最终黯然闭合的眼睛。
还有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无数被焚毁的村庄、荒芜的田地、易子而食的惨剧……
这乱世,如同一张巨大的、沾满血腥的磨盘,无情地碾碎着一切美好的、平凡的、渴望活下去的人和事。
他原本只是想活下去,保护好身边的人。
可命运,却一步步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
他拥有了力量,建立了王朝,本以为可以终结这一切,给这片土地带来秩序与安宁。
可为什么?
为什么像韩通这样,有能力、有抱负、愿意为了平定乱世而效力的将领,依旧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倒在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这乱世,难道真的无法终结吗?
这些带来死亡与混乱的铁鸦军,这些冰冷无情的规则,究竟凭什么主宰众生的命运?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杂着锥心的悲痛,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承载着所谓的王朝势运,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可依旧无法护住身边想要守护的人。
那这力量,又有何用?
那这王朝,意义何在?
就在这极致的悲痛与自我怀疑,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刹那——
“陛下!‘扰晶塔’……‘扰晶塔’启动了!”
赵老蔫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激动与决绝的嘶吼,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陈稳猛地抬头。
只见工部阵地上,那座由韩通用生命守护的“广域扰晶塔”,顶端镶嵌的巨大、经过特殊切割和符纹处理的势运共鸣石,骤然爆发出无比璀璨的、与陈稳周身金光同源却又更加凝聚的光芒!
一道粗大的亮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并非攻击,而是在达到顶点后,如同伞盖般向四周辐散开来,化作无数道细密的、肉眼难辨的能量波纹,以一种特定的、针对幽能的频率,急速扫过整个战场!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
当那无形的能量波纹扫过三座晶石阵列时,那稳定运行的幽蓝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混乱地波动起来!
连接它们的光带瞬间变得纤细、黯淡,仿佛随时会断裂!
笼罩战场的淡蓝色幽能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哀鸣,骤然变得稀薄、紊乱!
那些得到幽能强化的晶矿怪物和药人,如同被抽走了力量的源泉,眼中的蓝光迅速黯淡,动作变得迟缓,嘶吼声也带上了痛苦与茫然。
就连那些凶悍的“冥骨”,它们周身的幽能防护也明显波动起来,眼中的魂火闪烁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它们的力量,被大幅削弱了!
“有效!扰晶塔有效!”
“杀啊!它们的乌龟壳不行了!”
陈军将士敏锐地察觉到了敌人的变化,士气再次暴涨,攻势更加猛烈!
与此同时。
陈稳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因为韩通之死而剧烈翻腾、几乎要失控的势运气旋,在与“扰晶塔”散发出的同源频率产生共鸣的刹那,突然变得无比温顺、凝实!
那亮金色的光芒,不再带有血色的狂暴,而是沉淀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厚重、仿佛承载着山河社稷的重量!
一股明悟,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心田。
他错了。
他之前的力量,更多是依赖于系统,依赖于倍数,依赖于个人的勇武。
他所理解的守护,也更多是凭借一己之力,去庇护、去拯救。
但个人的力量,终究有其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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