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集 第50章 赤脚大仙传

紫霞为阶，碧落垂幕，凌霄殿阙浮沉于九霄云海之间。值王母寿诞，琼林宴启，八荒仙真云集。龙肝凤髓列于玳瑁之盘，琼浆玉液倾于琉璃之盏。仙娥振袂，广袖拂动星河；天将按剑，金甲耀射日轮。忽闻环佩清越，众仙循声望去，但见一仙者，散发跣足，麻衣百结，负一朱红巨葫，昂然而入。足下云气蒸腾，所过处青莲自生，异香氤氲满殿。座中仙卿或蹙眉侧目，或掩口窃语：“此赤脚大仙耶？蟠桃盛会，焉得如此褴褛登堂！”

玉帝端坐九龙宝座，冕旒垂珠，其声如黄钟大吕：“赤脚仙卿，既至瑶池，何不整肃威仪？”赤脚大仙朗声长笑，其声清越，直透层云：“臣之威仪，在胸中浩然气，不在足下履云靴！锦绣天衣，不过蔽体；云霞为履，亦属虚妄。赤足踏地，方知寒暑疾苦；麻衣粗粝，乃近黎庶苍生。此身虽陋，此心可鉴日月！”言罢，解下背上巨葫，倾葫于地。霎时，汩汩清泉喷涌而出，落地生花，顷刻间化作百亩瑶草琪花，仙葩吐蕊，灵光流转，馥郁之气充盈殿宇，竟压过满席珍馐之香。玉帝抚掌而笑：“仙卿妙法，返璞归真，深得自然真趣矣！”

宴毕归洞府，赤脚大仙趺坐于昆仑之阴、玄圃之畔。此地云海翻腾如雪浪，松涛起伏似龙吟。忽觉神思微动，心血来潮，乃运神通，开天目俯察下界。但见南赡部洲之地，黑气盘结如巨蟒缠山，死寂弥漫。昔日阡陌纵横处，蒿草高过人头；往昔市井喧嚣地，唯闻鸦啼凄厉。饿殍委积于沟壑，新坟叠压乎旧冢，瘴疠如墨泼，遮蔽天日，哀声断续，直透九霄！

赤脚大仙双眉紧锁，长叹一声：“浩劫如斯，岂忍坐视！”遂召座下仙童：“速备‘辟邪艾’三千束，‘祛瘟散’八百囊，随吾下界！”言毕，赤足踏入虚空，足下云气翻涌，化作青莲万朵，托举仙驾，直坠凡尘。

甫落南赡部洲，浊气扑面如针砭。赤脚大仙双足踏地，竟陷泥泞三寸。放眼望去，荒村野径，十室九空。偶存者，面如枯槁，目无生气，倒卧于残垣败壁间，气息奄奄。一老妪蜷缩草窠，怀中幼童骨瘦如柴，气息微弱如游丝。赤脚大仙俯身，取腰间朱葫，倾出澄澈甘泉一滴，点入童口。又以掌覆其额，渡入温煦真炁。俄顷，幼童面颊竟现血色，眼睫微颤，发出微弱啼声。老妪浑浊双目陡睁，挣扎欲拜：“真…真神仙显灵矣！”

赤脚大仙于此瘴疠之中心，择一高岗，命仙童斫竹伐木，结庐三楹。庐成，悬朱葫于梁，葫口氤氲紫气，笼罩方园十里，秽气为之辟易。遂于庐前设“普济法坛”，凡染疫者，无论老弱，皆可至坛前求诊。赤脚大仙或施针灸，以金针渡穴，引邪出体；或焚药散，奇香袅袅，涤荡脏腑；或取葫中甘露，点化清泉，饮之沉疴立缓。更奇者，其赤足所踏之地，竟有青草破土而出，野花渐次绽放，死寂荒原，竟现一线生机！

然福祸相依，生机方萌，劫波又至。此地有太守名杜夔者，豺狼其心，蛇蝎其性。闻赤脚大仙活人无数，声名日隆，心生毒计：“此妖道收揽民心，其志非小！且其施药治病，使吾‘避瘟丹’滞销，断吾财路，实为可恨！”遂召心腹师爷阴授机宜：“可散播流言，谓此疫即彼妖道所施妖法，以惑众敛财！更可寻机投毒于其药泉，嫁祸其身！”

流言如毒蔓，悄然滋长于初愈之民心中。愚者惑之，暗生疑忌。更兼杜夔遣爪牙，夤夜潜近法坛，将剧毒“鸩羽霜”倾入泉眼。翌日，数名饮泉者立毙，面色青紫，七窍流血！群情顷刻汹汹，如沸鼎扬汤。无知乡民受奸人煽惑，持锄执棒，围聚草庐，咆哮如雷：“妖道！假仁假义，毒害人命！”“速焚其庐，碎其骨，以慰亡魂！”砖石如雨，砸向草庐门窗。

赤脚大仙独立庐前，任凭瓦砾加身，神色悲悯如视迷途稚子，朗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毒非吾投，然人因泉死，吾岂无责？且看吾净此毒源！”言毕，赤足踏入泉眼，足下金光迸射，如烈阳融雪。但见汩汩毒泉翻滚，黑气蒸腾，刺鼻腥臭弥漫四野。其双足肌肤，竟因剧毒侵蚀，瞬间转为骇人青紫！赤脚大仙闭目凝神，周身金光流转，足下青紫之色渐褪，泉中黑气亦随之消散，复归澄澈。围观者目睹此景，如遭雷殛，手中棍棒纷纷坠地，羞愧俯首，黑压压跪倒一片。

恰在此时，蹄声如雷，杜夔亲率如狼似虎之官兵汹汹而至，欲趁乱擒拿赤脚大仙。太守高踞马上，戟指厉喝：“妖道！毒泉害命，煽惑乡里，罪不容诛！速速就缚！”赤脚大仙双眸如电，直刺杜夔：“毒源何在，尔心自知！汝吮民膏血，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天理昭昭，岂能容汝！”声如洪钟，震得杜夔坐骑惊嘶人立。

杜夔恼羞成怒，自怀中掏出一枚黑气缭绕的骨符，狞笑掷地：“请玄冥尊者法驾！”骨符碎裂处，阴风怒号，黑云蔽日，一黑袍妖道现形，周身缠绕九条玄冰锁链，寒气四溢，地面顷刻冻结！妖道怪笑：“赤脚匹夫！坏我道友玄冥子好事在前，今又阻吾血食供奉，合该汝形神俱灭！”双掌一推，九条玄冰锁链如毒龙出洞，挟刺骨奇寒与污秽煞气，直噬赤脚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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