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明朝成化年间,湖广襄阳府枣阳县有个年轻商人姓蒋名兴,年方二十有二,生得眉目清朗,为人忠厚老实。他祖上三代都是做绸缎买卖的,到了他这一辈,更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十八岁上娶了本县王秀才的闺女王三巧为妻。这三巧儿年方二八,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夫妻二人恩爱非常,如胶似漆。
这一日,蒋兴对三巧儿说道:“往年我都在家守着铺子,今年听闻苏州的绸缎比往时花色更鲜亮,我欲去那边采买些时新料子。只是这一去少说也要半年光景,实在舍不得娘子。”三巧儿听了这话,眼圈儿顿时红了,扯着丈夫衣袖道:“夫君既要远行,妾身岂能阻拦?只是路上风霜雨雪,千万保重身子。”夫妻二人说了半夜体己话,次日蒋兴便收拾行装,带着两个伙计往苏州去了。
却说三巧儿自丈夫去后,终日闭门不出,只在楼上做些针线。这一日正值重阳佳节,隔壁张婆子来邀她登高赏菊。三巧儿推辞不过,只得略施脂粉,与张婆子同往城外凤凰山。这日游人如织,三巧儿与张婆子正在亭中歇脚,忽觉头上一松,原来鬓边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恰在此时,一位年轻公子拾起簪子,双手奉还。三巧儿抬头看时,见这公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穿宝蓝缎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端的是仪表堂堂。
张婆子在旁笑道:“这位是城中陈尚书的公子陈商,最是知书达理。”三巧儿慌忙道谢,接了簪子便与张婆子匆匆离去。那陈商立在原地,望着三巧儿远去的背影,竟是痴了。原来这陈商虽出身官宦之家,却不愿读书科举,专爱经商牟利。他见三巧儿貌若天仙,回到家中茶饭不思,竟害起相思病来。
陈商有个心腹小厮名唤来福,最是机灵不过。他见主子整日神思恍惚,便猜着了**分,笑道:“大爷若为那日所见的小娘子烦恼,小的倒有个主意。隔壁张婆子与那蒋家娘子相熟,何不请她过来问问?”陈商大喜,忙命来福去请张婆子。
那张婆子本是个贪财的,见陈商出手阔绰,便满口应承下来。次日,张婆子假意去蒋家送些时新果子,与三巧儿闲话家常。说起那日拾簪的公子,张婆子叹道:“那陈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自那日见了娘子,回去便病倒了,说是若不能再见娘子一面,只怕性命难保。”三巧儿闻言变色道:“妈妈休要胡说!我是有夫之妇,岂能做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张婆子见她动怒,不敢再言,坐了片刻便告辞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三巧儿自那日从凤凰山回来,竟也染了风寒。请医服药总不见好,张婆子趁机又来探望,说道:“老身认得一个游方郎中,最擅治疑难杂症。”三巧儿病中糊涂,便允了。那张婆子却把陈商扮作郎中模样,引到蒋家。三巧儿见是生人,正要呼喝,陈商已跪倒在地,泣道:“小生为娘子茶饭不思,若娘子不怜,情愿死在娘子面前。”三巧儿本是闺中寂寞,又见陈商相貌堂堂,言辞恳切,不觉心动。自此,陈商便时常趁夜潜入蒋家,与三巧儿私会。
光阴似箭,转眼半年过去。这一日,三巧儿对陈商泣道:“我夫君不日将归,你我缘分尽矣。”陈商也是黯然神伤,从怀中取出一件珍珠衫道:“此衫乃我家传之宝,夏日贴身穿着,凉如冰雪。今日赠与娘子,见衫如见人。”三巧儿收了珍珠衫,也将丈夫祖传的羊脂玉扇坠回赠陈商。二人抱头痛哭,依依而别。
却说蒋兴在苏州采买了大批绸缎,生意十分顺遂。这一日在酒楼饮酒,忽见一个年轻公子腰间的扇坠甚是眼熟。仔细一看,竟是自家祖传的玉扇坠。蒋兴心下生疑,上前施礼道:“在下冒昧,敢问公子这扇坠从何而来?”那公子正是陈商,见问脸色大变,支吾道是家传之物。蒋兴愈发起疑,假意邀陈商饮酒,几杯下肚,陈商醉意朦胧,竟将如何与三巧儿相识,如何私会,如何互换信物之事和盘托出。蒋兴听得心如刀绞,却强作欢颜,不动声色。
次日,蒋兴匆匆收拾行装返回枣阳。到家之时,三巧儿又惊又喜,又愧又怕,强打精神伺候丈夫歇息。夜间为蒋兴更衣,蒋兴忽然问道:“我闻得有一件珍珠衫,夏日穿着最是凉爽,娘子可曾见过?”三巧儿闻言,如遭雷击,手中茶盏“啪”地落地粉碎。蒋兴冷笑一声,取出玉扇坠掷在桌上。三巧儿知事已败露,跪地痛哭,将前因后果一一招认。
蒋兴听罢,长叹一声道:“既然你与那陈商两情相悦,我便成全你们。只是我蒋家不能再留你,你且回娘家去罢。”当下写下休书,命丫鬟收拾三巧儿衣物,连夜送回王家。王秀才见女儿被休回家,问明缘由,气得昏死过去。醒来后老泪纵横道:“我王家世代书香,竟出此丑事,还有何面目见人?”竟一病不起,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三巧儿母亲早逝,如今父死夫离,终日以泪洗面,只道是苍天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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