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宋仁宗年间,江南临安府有个破落户子弟,姓陈名瑜,表字文瑾。这陈瑜祖上原是官宦人家,到他父亲这代家道中落,只留得城外三十亩水田,城内一间绒线铺子。陈瑜年方十九,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更兼胸中有些文墨,常以才子自居。这日春光明媚,陈瑜在书房闷坐,忽见窗外柳絮纷飞,桃花灼灼,不觉动了游春之念。
且说陈瑜信步出了城门,沿着西湖慢行。但见画舫如织,游人如蚁,笙歌阵阵随风飘来。正赏玩间,忽见前方柳荫下围着三五人,有个女子嘤嘤哭泣。陈瑜挤进人丛,见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穿着素白衣衫,鬓边插着朵白绒花,面前铺着张纸,上书“卖身葬父”四个字。这小娘子虽泪痕满面,却难掩天姿国色,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陈瑜看得痴了,上前问道:“小娘子何方人氏?因何在此卖身?”那女子拭泪道:“奴家姓白,小字芙蓉,原籍苏州。随父来临安经商,不料父亲染病身亡,盘缠用尽,只得卖身求口薄棺。”陈瑜见她楚楚可怜,顿生恻隐,摸出袖中钱袋道:“这些银子你拿去,好生安葬父亲。”白芙蓉叩头谢道:“承蒙恩公相助,愿为奴婢以报大德。”陈瑜连连摆手:“使不得,这些银子不算什么。”说罢转身便走。
谁知方才走出十余步,忽听身后喧哗。回头看去,见几个泼皮正拉扯白芙蓉。为首的那个绰号“镇关西”,是本地有名的恶霸。陈瑜气血上涌,冲将过去喝道:“光天化日,怎敢强抢民女!”镇关西斜眼道:“这娘子既已卖身,我出二十两银子买了,干你甚事?”陈瑜气得面皮发紫,正要理论,忽闻马蹄声响,一队官兵巡城经过。泼皮们见状,一哄而散。
陈瑜见不是事,只得对白芙蓉道:“小娘子且随我来。”将她带到自家绒线铺后宅,唤来老仆陈福道:“这位娘子遭遇可怜,你帮她料理父亲后事。”又取出十两银子交给白芙蓉:“这些足够你返乡盘缠,料理完便回家去罢。”白芙蓉泪如雨下,又要跪谢,被陈瑜扶住。
谁知隔日清晨,陈瑜尚在梦中,忽被阵阵哭声惊醒。披衣起身,见白芙蓉跪在院中海棠树下,面前摆着个牌位。原来她父亲已入土为安,如今是来辞行的。陈瑜正要相送,忽见陈福慌慌张张跑来:“少爷不好了!绒线铺昨夜走了水,货物烧得精光!”这话好似晴天霹雳,惊得陈瑜倒退三步。
原来陈家全仗这间绒线铺过活,如今付之一炬,真个是祸不单行。白芙蓉见状道:“恩公遭此大难,奴家岂能独善其身?愿留在府中做些针线活计。”陈瑜叹道:“我如今自身难保,怎能拖累于你。”正说间,门外来了债主,立逼着要还三月前借的五十两银子。陈瑜变卖田产方才还清,自此家徒四壁,度日艰难。
却说这日黄昏,陈瑜在书房对着一盏孤灯发愁。忽听叩门声,白芙蓉端着食盒进来:“恩公整日未食,喝些粥罢。”见陈瑜愁眉不展,柔声道:“奴家今日在绣坊接了些活计,绣几条帕子也能贴补家用。”陈瑜感动道:“难为你这般苦心。”正说话间,忽见烛火摇曳,白芙蓉袖中滑出件物事,却是个锦囊。陈瑜拾起一看,锦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异香扑鼻。
白芙蓉面色微变,急忙收起锦囊。陈瑜虽觉诧异,也不便多问。此后月余,白芙蓉早出晚归,陈瑜则四处寻些抄写的活计。这日偶遇旧友张秀才,邀至酒肆小酌。张秀才见他衣衫陈旧,叹道:“贤弟何至如此?明日太守府要寻个文书,我荐你去可好?”陈瑜大喜称谢。
次日陈瑜来到太守府,恰逢太守五十寿辰,宾客盈门。陈瑜在偏厅抄录礼单,忽听屏风后有人说话。悄悄望去,见个锦衣公子正与管家密谈:“那白芙蓉果真在此?你须替我寻来。”管家为难道:“李衙内,那女子如今在陈秀才家...”陈瑜听得“白芙蓉”三字,心中一惊。
当夜归家,陈瑜见白芙蓉在灯下刺绣,便将日间所见说了。白芙蓉手中银针落地,颤声道:“恩公,那李衙内是苏州通判之子,当初便是他逼得我家破人亡!”原来白家原在苏州开着绸缎庄,李衙内欲强纳白芙蓉为妾,设计害死她父亲,这才逃到临安。
陈瑜怒道:“岂有此理!明日我便去官府告他!”白芙蓉泣道:“他家势大,只怕反遭其害。”正说间,忽听院门巨响,十数个豪奴举火把闯进来。为首那人正是日间在太守府所见李衙内,指着白芙蓉笑道:“小娘子,看你往哪里逃!”陈瑜挺身护在前头:“朗朗乾坤,休得放肆!”
李衙内使个眼色,豪奴一拥而上。混乱中陈瑜后脑挨了一棍,昏死过去。待醒来时,已在县衙大牢。狱卒道:“你夜闯民宅,强掳良家女子,该当何罪!”陈瑜方知被诬,连呼冤枉。过了三日,知府升堂,不由分说打了三十大板,判了个流徙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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