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明嘉靖年间,苏州府吴江县有个秀才姓柳名文清,年方二十有二,生得眉目清朗,举止温文。这柳秀才原也是书香门第,奈何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唯留下城外三十亩水田并一座老宅。虽说不愁吃穿,却也要亲自打理田产,方能维持生计。这一日正值清明,柳文清祭扫归来,路过城西瓦市,见个白发老妪跪在街角,面前摆着个褪了色的布包袱,不住向路人磕头。
柳文清心生怜悯,上前问道:“老人家有何难处?”老妪抬头,见是个白衣秀才,未语泪先流:“老身姓周,原在城南李府为佣。如今主家获罪抄没,老身无依无靠,只得变卖些旧物度日。”说着解开包袱,里头尽是些寻常杂物,唯有一对金丝嵌宝钏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柳文清拈起细看,这钏儿打造得极精巧,金丝盘成缠枝莲纹,中间嵌着块鸽卵大小的猫儿眼宝石,转动时流光溢彩。他心下暗惊:这般宝物,少说也值三五百两,怎会流落市井?正疑惑间,老妪低声道:“此是主家小姐心爱之物,如今也顾不得了。相公若看得上,三十两银子便卖。”
旁边有个穿绸衫的胖子本在观望,闻言急忙挤上前来:“这钏儿我要了!”伸手便要抢夺。柳文清侧身挡住,取出钱袋数了三十两碎银:“老人家收好。”那胖子瞪眼道:“穷酸秀才,也来充阔!”悻悻而去。老妪千恩万谢,忽又压低声音:“相公千万小心,这钏儿...有些蹊跷。”说罢匆匆离去。
柳文清回到家中,将金钏收入箱笼,也未多想。谁知当夜便做了个怪梦:见个月白衫子的女子立在窗前,幽幽道:“妾身李玉娥,蒙君搭救,特来相谢。”正要细问,那女子化作青烟散去。次日醒来,只当是日有所思,不料接连三夜,俱是此梦。
这日柳文清正在书房临帖,忽闻敲门声急。开门见是个青衣小帽的管家,后头跟着四个轿夫。“可是柳相公?我家老爷请过府一叙。”递上名帖,竟是本县首富沈万山。柳文清满腹疑惑,随着来到沈府。但见朱门碧瓦,画栋雕梁,果然豪富气象。
沈万山年在五旬,团花锦袍,玉带围腰,见面便笑:“久闻柳相公少年才俊,今日特备薄酒,望勿推却。”酒过三巡,沈万山忽道:“听闻相公前日得了对金钏?”柳文清心头一跳,含糊应了。沈万山叹道:“实不相瞒,此物原是小女嫁妆,被恶仆盗卖。老夫愿出百两赎还,全了父女之情。”
柳文清本就疑心这钏儿来历,此刻见沈万山目光闪烁,愈发觉得蹊跷,推脱道:“此物已送与舍妹,容改日取回。”沈万山脸色微变,又强笑道:“既如此,三日后老夫再设宴相请。”临行却赠了二十两程仪,柳文清推辞不得,只得收了。
归途经过县衙,恰遇同窗张主簿。说起沈万山,张主簿低声道:“柳兄不知,这沈家小姐月前暴病身亡,哪里来的嫁妆?倒是城南李通判家获罪时,确有一对传家金钏失踪。”柳文清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当夜挑灯细看金钏,在烛光下忽见内壁刻着两行小字:“天圣三年敕造,永镇妖邪”。正惊疑间,窗外狂风大作,房门自开,有个黑影飘然而入。定睛看时,竟是个绝色女子,身着月白衫子,与梦中一般无二。
女子敛衽施礼:“妾身李玉娥,乃李通判之女。那日蒙君在瓦市相救,特来告知凶险。”原来这金钏确是李家传家之宝,内中藏着重宝。沈万山为夺此物,勾结官府构陷李通判,又派人追杀玉娥。那日瓦市老妪,实是玉娥所扮。
“如今沈贼已知金钏下落,今夜必来抢夺。君速携此物往杭州灵隐寺,交与慧明长老...”话音未落,忽听院墙外脚步纷沓,火把通明。玉娥面色骤变,推窗指道:“后园枯井有密道,直通西山!”说罢化作青烟,没入金钏之中。
柳文清不及细想,揣好金钏翻窗而出。才跃入枯井,便听前门轰然倒塌,有人厉喝:“仔细搜!休教走了秀才!”这井底果然有条暗道,仅容一人匍匐前行。爬得半个时辰,方见微光,出口竟在山神庙神案之下。
此时东方既白,柳文清不敢停留,抄小路往杭州去。行至晌午,忽见道旁茶棚里坐着个熟人——竟是那日瓦市争钏的胖子。胖子笑眯眯起身作揖:“柳相公行色匆匆,欲往何处?”柳文清心知不妙,转身欲走,却被四条大汉围住。
正危急时,山路转出个樵夫,扁担横扫,打得众恶奴抱头鼠窜。那胖子拔出匕首刺来,樵夫侧身避开,反手一记劈空掌,震得他吐血而逃。樵夫也不追赶,对柳文清道:“在下杨冲,受人所托,特来护送相公。”
二人结伴同行,杨冲原是镖师出身,武艺高强,沿途指点关隘。这日来到嘉兴地界,投宿在悦来客栈。夜间柳文清取出金钏对灯细看,那猫儿眼宝石在月光下竟现出山川图形。忽闻屋顶瓦响,杨冲警觉,吹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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