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子正坐于离恨天灌愁海内,忽见孽海情天司内金光大盛,命仙女取来金陵十二钗正册。甫一展开,册中竟浮起十二道金虹,交织成一片华彩。仙子叹道:“尘缘未了,这些痴儿竟要重演一番悲欢。”遂将袖一拂,那十二道金虹便往人间去了。正是:千红一窟遗芳魄,万艳同杯续旧盟。
且说荣国府内近日异事频传。先是贾母院中海棠反季开花,绛云朵朵压满枝头;后是王夫人房内那架琉璃屏风,每至子时便自泛莹光。更奇的是,宝钗清晨对镜梳妆,见镜中忽现大观园全景,其中人影绰绰,细看竟是诸钗嬉游之态;黛玉夜读时,烛火无风自动,在墙上映出十二女子身影,个个衣袂翩跹如登仙之态。
这日正值花朝节,探春发起海棠诗社小集。众钗聚在沁芳亭,但见黛玉穿着月白绣梅夹袄,系着碧色湘裙,正执笔在花笺上写着什么;宝钗则是一身蜜合色缕金袄,玫瑰紫二色裙,笑吟吟地烹茶;湘云抢过黛玉手中的笔要添字,石榴红裙裾扫得落英纷飞。忽见宝玉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捧着个鎏金匣子道:“奇了!方才在假山石下掘出这个,上面竟刻着咱们十二个人的小像!”
众钗围观,见那金匣刻纹精奇,开合处却无缝隙。探春用簪子轻叩,匣内忽然传出环佩之声。惜春蹙眉道:“此物透着古怪,不如埋回去吧。”黛玉却伸手轻抚匣上花纹,匣盖蓦地弹开,内里飞出十二枚玉牌,每牌皆刻一名并判词一句。玉牌在空中旋舞不定,最终各自落入诸钗手中。
宝钗得的牌上刻“任是无情也动人”,背面是牡丹花纹;黛玉那牌刻“莫怨东风当自嗟”,背面竹泪斑斑;元春牌上“榴花开处照宫闱”字迹犹带朱砂色;探春的“才自精明志自高”旁画着风筝线断……正惊疑间,玉牌忽化作流光没入各人心口。众人只觉一阵恍惚,前世记忆如潮涌来,竟都怔在原地落泪。
自此之后,大观园内异事愈频。夜半常闻女子笑语自水边传来,晨起则见亭台楼阁处处留有余香。更奇的是诸钗皆开始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湘云每梦自己醉卧青石,身上落花渐成冢;妙玉总见白雪红梅化血水;迎春竟反复梦见自己悬梁自尽,醒来颈间犹有勒痕。
清明这日,贾母带着众女眷往家庙祭祀。仪仗行至铁槛寺外,忽遇一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那和尚拍手笑道:“一局棋终又一局始,诸位仙子别来无恙?”道人也唱:“痴男怨女,债未偿兮魂不安!”王夫人忙命人驱赶,却见二人化作青烟散去,只留地上个锦囊。宝玉拾起,内中有纸写道:“风月镜中缘,金陵十二劫。欲破轮回局,须寻三生石。”
宝玉回府后茶饭不思,终在潇湘馆旧书架寻得古籍,载明三生石乃女娲补天所遗,能照见前世今生。黛玉闻言沉吟:“大观园初建时,我曾见一块异石立于芍药圃,上刻‘三生’二字。”众人忙往查验,果见苔痕斑驳处露出古篆。是夜月圆,十二钗依言环石而立,月光照处那石竟透明如镜,映出段段前尘——
原是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子座下十二仙娥因私助神瑛侍者下凡,被贬入红尘历劫。诸钗正看得心神激荡,忽闻环佩铿锵,三生石迸出万丈光华,将整个大观园照得亮如白昼。待光晕散去,园中景致竟全变了模样:梨香院成了司棋仙阁,藕香榭化作度曲仙台,连廊桥都变作白玉虹桥架在云河之上。
警幻仙子自云中现身道:“尔等尘缘将尽,然有一段公案未了。昔日娲皇补天余石化作通灵宝玉,本要助你十二人修成正果,却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误投凡间。今需重演红楼旧梦,集齐十二泪珠凝作‘离恨天露’,方能破解轮回重返仙班。”言毕散作满天飞花,园中复归原状,唯手中多出个白玉瓶儿,要集十二人之泪。
自此诸钗皆明因果,虽仍居园中,言行却大异往日。黛玉不再终日以泪洗面,反常与众人说笑;宝钗褪去稳重,竟学着湘云烤鹿肉吃;连最懦弱的迎春都敢驳斥婆子们的不是。唯有宝玉忧心忡忡,因仙子有言:“集泪之日,即是诸芳散尽之时。”
转眼到了芒种饯花日。黛玉早起梳妆,忽见镜中自己着仙娥装束,耳边有人道:“今日葬花亭畔,旧债新偿。”心下诧异,仍往花冢去。却见宝玉已候在那里,手里捧着个锦囊道:“昨夜警幻仙子托梦,说今日要应‘葬花’一劫。”话音未落,忽起怪风,漫天落花竟凝成个美人身形,朝黛玉扑来。
宝玉急挡在前,那花妖却穿过他身子直取黛玉。正危急时,其余十一钗恰赶到。宝钗掷出金锁,探春抛出玉簪,惜春展画屏,湘云洒酒水——十一件贴身物事化作金光罩住花妖。原来那花妖竟是诸钗前世心魔所化。黛玉蓦然醒悟,取出白玉瓶迎风一举,花妖顿时散作十二道青烟没入瓶中,凝成第一滴天露。
经此一遭,诸钗皆知劫数已至。七月初七,元春归省。夜宴时忽闻宫人来报:凤藻宫东南角地陷,涌出座碑石刻着元春判词。元春失色离去,片刻即传噩耗:贵妃薨了!众人悲泣间,白玉瓶自生感应,飞出接住元春魂灵所化泪珠——正是“榴花开处照宫闱”之劫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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