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管内的药液,一滴、一滴,如同缓慢流逝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汇入楚南栀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将窗外暴雨的喧嚣隔绝,晕染出一小片静谧却紧绷的空间。
郑煦言破例了。
他推掉了所有后续安排,取消了第二天的早会,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寸步不离。高大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沉默的压迫感,但那双始终凝在楚南栀脸上的眼眸,却泄露了远超乎寻常的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处理过无数比这更危急的商业危机,面对过比高烧更凶险的明枪暗箭,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一种近乎无力的焦灼。他能调动亿万资金,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无法代替她承受这病痛的折磨。
家庭医生和护士在确认楚南栀情况稳定后已暂时离开,留下他独自面对这片寂静和床上那人急促而灼热的呼吸。
时间在守候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他看到她干裂起皮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像是搁浅的鱼。几乎没有犹豫,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水杯和棉签,蘸取温热的清水,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湿润她的唇瓣。动作生涩,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棉签柔软的触感划过她滚烫的皮肤,带来细微的湿润。昏睡中的楚南栀似乎感受到这份舒适的凉意,微微偏过头,无意识地追逐着那点慰藉。
然后,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嘤咛,像受伤的小兽。
“……冷……”
细弱的声音,几乎被她的呼吸声掩盖,却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郑煦言的心脏。
他动作猛地顿住,拿着棉签的手僵在半空。
冷?
室内的恒温系统显示着适宜的温度,被子也足够厚实。是她高烧带来的寒战。
他看着她在被子里微微蜷缩、无助发抖的身体,看着她因不适而紧蹙的眉头,理智告诉他应该去找医生,或者再拿一床被子。但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僵持在椅边,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冷汗而贴在额角的几缕发丝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某种坚固的、习惯于保持距离的东西,在她这声依赖般的呓语面前,产生了细微却清晰的裂痕。
终是,防线溃败。
他放下棉签,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更深的阴影。他沉默地站了几秒,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较量,最终,像是认命般,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掀开被子一角,动作略显僵硬地,侧身躺了下去。
然后,他伸出手臂,绕过她的颈后,将她连人带被,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揽入了自己怀中。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和被褥,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怀抱算不上舒适,甚至因为他的刻意控制而显得有些紧绷,但那切实的、温热的包裹感,却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
陷入昏沉的楚南栀,在接触到这个熟悉而令人安心的热源时,身体本能地松弛下来。她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胸膛,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料,发出一声满足般的、几不可闻的喟叹,一直微微发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郑煦言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仿佛怀抱着一捧稍纵即逝的星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她呼吸的灼热,她发丝间淡淡的、混合着药水味的栀子香气。这一切,都与他平日秩序井然、冷硬疏离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就这样抱着她,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直到窗外的暴雨声渐歇,墨色的天幕边缘,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的晨光。
晨曦透过纱帘,温柔地洒落进来,驱散了夜的深沉,也照亮了床上相拥的两人。
郑煦言低头,看向怀中。
楚南栀依旧睡着,但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不少,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恬静的睡颜。长睫如同两弯小小的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不再干裂。
她就这么安静地睡在他的臂弯里,信赖地依偎着他。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
所有关于阴谋、陷阱、商业博弈的思绪都被短暂地屏蔽在外。他眼中只剩下她安稳的睡颜,耳中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怀中只剩下她真实的存在。
然后,一种完全陌生的、汹涌而出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撞碎了最后的心防。
“咚——咚——咚——”
心脏在胸腔里,失去了所有引以为傲的秩序和节奏,疯狂地、沉重地、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那声音大得仿佛要震破耳膜,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自欺。
他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彻底失控的心跳。
原来,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是万劫不复。
有些城池,一旦陷落,便是心甘情愿。
晨光熹微中,郑氏集团的掌舵人,沪上商界闻之色变的“阎王”,就这样,为了怀中一个安稳的睡颜,心跳失序,一败涂地。
而他,似乎……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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