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
时间一天天过去,公示期的前两天还算平静。除了偶尔有老师来办公室“道喜”,顺便打听一下提拔的细节,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邓鑫元一边处理学院的日常工作,一边盯着项目的进展,晚上回家还要陪儿子讲故事,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的钟,忙碌却充实。
可他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
第三天早上,邓鑫元刚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市委组织部”,他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在接听键上犹豫了两秒,还是划开了。
“邓鑫元同志,你好,我是市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的张建军。”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而冰冷,像深秋的寒风,“我们收到了关于你的匿名举报信,涉及经济问题和生活作风问题,按照《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需要对你进行初步核实,公示期可能要延长。”
邓鑫元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问道:“张处长,举报信里具体说什么?我邓鑫元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没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这些肯定是无稽之谈!”
“具体内容我们暂时不方便透露,这是纪律。”张建军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不过请你配合组织调查,明天上午九点到市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来一趟,带上你的个人银行流水、2000万基因项目的经费使用明细,还有相关的证明材料。记住,要实事求是,配合调查是每个党员干部的义务。”
挂了电话,邓鑫元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办公室里很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声响,还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压压惊,却发现杯子是空的——早上太匆忙,忘了接水。
经济问题?无非是项目经费的使用。他清楚地记得,那个2000万的项目,每一笔支出都经过了学校科技处、财务处的双重审批,大到几十万的仪器采购,小到几百块的实验耗材,都有发票和验收单,账本记得比家里的存折还清楚。去年审计署来学校审计,专门查了这个项目的经费,最后给出的结论是“管理规范,使用合理”。
生活作风问题?这简直是恶意中伤。他和妻子苏晚结婚十五年,感情一直很好,儿子都上小学了。除了工作,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要么陪儿子写作业,要么帮妻子做家务,连应酬都很少去——不是他不合群,是他觉得,与其在酒桌上浪费时间,不如多在实验室待一会儿,多陪家人一会儿。
他猛地想起昨天汪伟仁给自己发的微信。昨天下午,汪伟仁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他们读博时一起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合影,照片下面写着“鑫元,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弟”。当时他还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可现在想来,那句“恭喜你”“我们都是兄弟”,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
邓鑫元拿出手机,点开和汪伟仁的对话框,往上翻着聊天记录。从考察预告公示那天开始,汪伟仁每天都会给他发一条微信,要么是“今天天气冷,注意保暖”,要么是“学院的事别太操心,有我呢”,语气一如既往的热情,可字里行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想起老周说的,那天在档案室门口听到汪伟仁打电话,提到了“项目经费”“举报”之类的话。当时他还觉得是老周听错了,可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汪伟仁——那个和他睡了三年寝室、一起熬过无数个通宵、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兄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邓鑫元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他和汪伟仁的感情,比亲兄弟还深。
可除了汪伟仁,还有谁这么清楚他的情况?清楚他项目经费的使用细节,清楚他带的研究生名单,清楚他每天的行程?
邓鑫元的头开始疼起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梧桐大道。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可他觉得,那些光影像一个个嘲讽的笑脸,在看着他的笑话。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邓鑫元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老周。老周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脸色凝重:“邓书记,刚才人事处老李打电话,说市委组织部已经把举报的事情告诉了学校党委,书记让您下午去他办公室一趟。还有,刚才我去财务处调项目经费明细,财务处的王处长说,早上有个匿名电话打到财务处,问您那个2000万项目的经费有没有问题,还说您用项目经费给家里买了冰箱和洗衣机。”
邓鑫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家里的冰箱和洗衣机,是去年双十一的时候买的,用的是他和妻子的工资,发票还在抽屉里放着。可现在,竟然有人把这件事和项目经费扯在一起,这明显是故意栽赃陷害!
“老周,你帮我把2000万项目的经费明细全部调出来,从立项到现在,每一笔支出都要列清楚,附上发票和审批单。还有,把我个人的银行流水也打出来,从去年到现在的,都要。”邓鑫元的声音有些沙哑,“另外,你去查一下,早上给财务处打电话的匿名号码是多少,能不能查到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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