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营地与其说是一个营地,不如说是一个依着山势胡乱搭建的巨型贫民窟与苦役监牢的结合体。低矮、肮脏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大多是用破烂的毛毡、捡来的断木和碎石勉强搭成,根本无法抵御夜晚的严寒和白日的暴晒。空气中混杂着汗臭、排泄物的骚臭、劣质燃料的呛人烟雾以及一股始终萦绕不散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泥土的怪异气味。营地的边缘,零星矗立着几座简陋的木质了望塔,上面有身披土黄色短褂的守卫的身影,如同秃鹫般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人群。
新来的劳工们被驱赶到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由几个面色倨傲、穿着稍显整洁黑袍的低级执事进行登记和分配。李玄真保持着“李大力”那副逆来顺受的麻木表情,默默观察着周围。与他同批到来的人,脸上还残留着旅途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恐惧,而营地中那些早已在此劳作多时的“老人”们,则几乎完全失去了鲜活的气息,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沉默地穿梭在窝棚与山体挖掘面之间,很少有人交谈,即便说话,声音也压得极低,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
“名字!之前做什么的?”一个执事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带着不耐烦。
“李大力,在东边做过护卫,有点力气。”李玄真沙哑着回答。
那执事随意在一个名册上划了一下,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块刻着简陋号码的木牌和一把磨损严重的铁镐。“丙字区,第七矿道。去那边领今天的口粮,然后找你们的工头‘黑蝰’报到。记住规矩,干活卖力,少听少看少问,违者重罚!”执事挥挥手,像是打发一件物品。
李玄真接过木牌和铁镐,木牌上刻着“丙七-廿三”,铁镐入手沉重,镐尖布满崩口。他道了声含糊的谢,低着头走向发放口粮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口大锅,里面翻滚着看不清原料的、稀薄的糊状物,每人可以分到一勺,外加半个比石头软不了多少的黑面饼。这就是他们一天的主要食物。
他端着破口的陶碗,蹲在角落,像其他人一样,默默地、快速地吞咽着这难以下咽的“食物”,味同嚼蜡,但身体需要这些热量来维持基本的表演。同时,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向外蔓延,谨慎地避开那些可能存在感应的地方,感知着这片区域的细微之处。
首先是那无所不在的“能量波动”。非常微弱,如同背景噪音,但却持续不断地从山体深处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里,甚至渗透到脚下的土地中。这波动带着一种隐晦的吸力,并非直接抽取生命,而是如同缓慢流淌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影响着这片区域的生命场。草木难以生长,活物精神萎靡,甚至连天地灵气的浓度都比外界稀薄不少。这更像是一个巨大而持久的“削弱”或“压制”领域,与他在干涸绿洲感受到的、更具攻击性的“吸收”阵法有所不同,但核心的那股阴冷、污秽的感觉同出一源。
其次,是那座“圣山”本身。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它的怪异。山体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矿道入口,如同蜂巢。大量劳工在监工的鞭策下,如同工蚁般将一筐筐的碎石泥土从矿道内运出,倾倒在山脚下的废料堆上,那里已经堆积成了好几座小型山丘。但引起李玄真注意的是,某些区域的岩石断面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或规整的几何形状,绝非天然形成。尤其在山腹偏上的位置,有一片巨大的、相对平整的崖壁,上面隐约可见巨大、模糊的刻痕,虽然被后期开凿破坏严重,且覆盖着新的、歪歪扭扭的邪异符文,但依稀能辨认出某种古老、庄严的风格轮廓——那是玄甲军建筑的痕迹,绝不会错!
“丙七区的!吃完的赶紧过来!黑蝰老大等着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李玄真几口吞下面饼,将陶碗放在指定区域,拿起铁镐,跟着几个同样分到丙七区的新人,走向矿道入口附近的一个棚子。棚子下,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汉子,正斜倚在一张破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他腰间挎着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根带着倒刺的短棍,气息大约在先天后期,应该就是工头“黑蝰”。
黑蝰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面前这十几个惴惴不安的新人,声音沙哑地开口:“来了这儿,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的造化。规矩很简单:听话,卖力,让你多活几天。偷懒,闹事,或者知道得太多……”他掂了掂手中的短棍,倒刺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这就是下场。你们每天的任务量,会有人告诉你们。完不成,没饭吃,还要受罚。完成了,或许能多活一天。都听明白了?”
新人们唯唯诺诺地应着。
黑蝰似乎很满意这种恐惧,挥挥手:“阿吉,带他们去七号矿道,把今天的活儿交代清楚。”
一个看起来机灵但面带菜色的半大少年应声而出,对着黑蝰恭敬行礼,然后对李玄真等人道:“各位大哥,跟我来吧,路上我跟你们说说这里的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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