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绿洲的黄昏,总是来得格外仓促而壮烈。巨大的、如同熔毁铁球般的夕阳,挣扎着沉入西边沙海的地平线,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壮的血红色。远处的沙丘棱线如同燃烧的波浪,近处的土坯房屋和稀疏的胡杨树拖着长长的、扭曲变形的影子,仿佛无数挣扎的鬼魅。白日的喧嚣和热浪并未完全散去,反而与夜晚初降的寒意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黏稠感。空气中,那股属于大地圣殿的焦糊香料味,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关紧门窗,也依旧能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提醒着每个人,这片绿洲真正的掌控者是谁。
客栈房间里,油灯如豆,光线昏黄。李玄真静坐在窗边的阴影里,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投向外面那片被血色浸染的世界。王铁柱则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起身踱步,又强迫自己坐下,双手无意识地搓动着。大黑趴伏在门口,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它受伤的肩膀已经结痂,但偶尔肌肉的微微抽搐,显示着伤口并未完全愈合,那双熊眼里少了平日的憨傻,多了几分经历生死后的沉静和警惕。二哈蜷缩在李玄真脚边,耳朵却像雷达一样不时转动,捕捉着窗外一切细微的声响。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凝重。从“驼铃”酒馆带回的信息,与昨夜圣殿地下的惊人发现,如同两块沉重的磨盘,在李玄真的脑海中反复碾压、碰撞,试图研磨出真相的粉末。
沙漠下的钢铁军营。永不熄灭的薪火。吞噬生机的邪阵。镇魔碑的碎片。神秘的大地圣殿。古老的军歌。还有那无处不在、如同阴云般笼罩的“他们”的阴影……
这些看似散乱的线索,此刻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逐渐拼凑出一幅模糊却恐怖的图景。
“掌柜的,”王铁柱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打破了沉默,“那老酒鬼的话……还有那歌……能信吗?还有圣殿下面那鬼东西……俺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玄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稳定。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织机,将每一根线索的丝线重新梳理。
“老兵的话,半真半假,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祖辈口耳相传的真相,哪些是酒精和岁月模糊后的臆想。”李玄真的声音平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缥缈,“但他哼唱的那首军歌,做不得假。尤其是‘薪火藏九地下’这一句,其蕴含的古老意蕴和那股决绝的守护意志,绝非一个普通醉汉能够杜撰。这军歌,很可能就是关键。”
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回响起那苍凉而古怪的调子,每一个含糊的音节都被他强大的神识清晰复现、解析。
“铁衣葬黄沙……烽火照天涯……” 这描绘的是玄甲军最后的悲壮战场,黄沙埋骨,烽火连天。
“薪火藏九地下……” 这直接点明了“薪火”的隐藏之地,“九地”乃极深、极隐秘之处,与“沙漠下的钢铁军营”对应。
“莫问归期守华夏……” 这是誓言,是牺牲,道尽了留守者无尽的孤独与使命。
歌词的信息与玄甲军日记的记载高度吻合,几乎可以确定,这军歌就是指向“薪火”所在地的线索之一!关键在于如何解读“九地下”的具体含义,以及如何抵达那里。而“死亡之海”的传说,似乎标明了大致的方向。
那么,大地圣殿在此地的角色就变得极其清晰而危险了。他们建立邪阵,抽取绿洲乃至整个北漠区域的生机,用镇魔碑碎片作为阵法核心……他们大规模招募人手,前往所谓的“圣山”进行“圣掘”……
“圣山……”李玄真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所谓的‘圣山’,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山,而是……玄甲军钢铁军营的入口,或者,就是军营本身隆起于沙海之上的部分!而他们挖掘的目标……”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就是‘薪火’!”
王铁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他们也想找薪火?他们怎么知道的?难道……”
“没错。”李玄真肯定了他的猜测,“‘他们’——布下飞升骗局,以万灵为薪的幕后黑手,他们的触角早已伸到了这里。大地圣殿,很可能就是‘他们’在此地的代理人,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一部分!‘他们’不仅知道薪火的存在,而且正在 actively 寻找它,意图将其摧毁!那邪阵,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抽取生机,也可能是一种……探测或者干扰装置!”
这个推断让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原本以为只是寻找前辈遗泽、揭开历史尘埃的旅程,骤然变成了与一个庞大、诡异而恐怖的敌人正面交锋的前哨战!
“那我们怎么办?”王铁柱感觉喉咙有些发干,“直接去圣山?跟他们拼了?”
“硬拼是最愚蠢的选择。”李玄真摇头,“我们对圣山的了解几乎为零,对圣殿的实力,尤其是那个始终未曾真正露面的教主,更是心存忌惮。昨夜我潜入地下,已属冒险,若非对方一时疏忽,恐怕难以轻易脱身。敌暗我明,实力未明,贸然行动,与送死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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