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冰冷的月光勉强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死寂的干涸绿洲上,将那些扭曲的枯树和龟裂的土地映照得如同鬼域。金驼商队几乎没有真正扎营,只是草草让疲惫不堪的人畜在原地稍作喘息,饮了些许清水,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恐惧。李玄真那句“此地大凶,必须立刻离开”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萨迪克管事强打精神,指挥着护卫和伙计们做最后的出发准备,声音在空旷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巴图尔带着几名好手在队伍外围警惕地巡逻,他们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黑暗的沙丘和那些张牙舞爪的枯树阴影,总觉得那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连骆驼都显得异常焦躁,不时喷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
李玄真独自一人站在离队伍稍远的地方,面朝那片干涸泉眼的方向。他看似在凝望夜色,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识海,仔细回味着刚才阿飘那突如其来的警告。
“汲灵化生阵…简化版…”
这几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他之前的猜测,将其变为冰冷的现实。阿飘虽然虚弱,但其存在岁月悠长,见识远超李玄真,她能认出这阵法,并且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恐惧,足以证明这玩意儿的来历极其不简单,绝对与那制造“飞升骗局”的幕后黑手——“他们”——脱不了干系。
“阿飘…阿飘前辈?”李玄真尝试着再次将一丝极其柔和、充满生机的灵力,缓缓渡入藏在怀中贴身衣物内的那个残破剑柄。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那微弱的存在。
剑柄依旧冰冷沉寂,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那充满惊惶的意念传递,已经耗尽了它积攒许久的能量。
李玄真没有放弃,他如同面对一件易碎的珍宝,持续不断地输送着温和的灵力,同时以神念轻声呼唤:“前辈,您刚才说的‘他们’…是指谁?这阵法,到底是什么来头?希望绿洲,是不是也有危险?”
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这简化版的“汲灵化生阵”出现在北漠,是偶然,还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收割这些凡俗之地的贫瘠生机,对于那需要献祭万灵的宏大阴谋而言,意义何在?是像收集柴薪一样,积少成多?还是另有更可怕的图谋?
就在李玄真以为这次不会得到回应,准备放弃时,剑柄再次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一次,传来的意念更加模糊,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
“…蝼蚁…也配…窥视…” 阿飘的声音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高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恐惧,“…这是…‘巡天鉴’…最低等的…‘探针’…汲取…标记…”
探针?标记?
李玄真心中猛地一凛!难道这阵法的作用,不仅仅是汲取生机,更是一种…定位和标记?就像猎人设下的陷阱,不仅是为了捕捉猎物,也是为了告诉同伴这里可能有收获?
“…绿洲…生命聚集…就像…黑暗里的…萤火虫…” 阿飘的意念越来越弱,“…被标记的…萤火虫…终将被…更强的…存在…吞噬…快…离开…这片区域…有…‘观察者’的…气息…”
观察者!
这个词让李玄真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在葬神戈壁的秘境信息碎片中,似乎隐约提到过,在“收割”进行时,会有“观察者”确保仪式顺利进行,清除意外因素。难道,这北漠,已经被“观察者”注意到了?还是说,布置这些阵法的人,本身就是“观察者”的眼线?
“前辈,观察者是什么实力?我们被发现了吗?”李玄真急忙追问。
但剑柄彻底沉寂了下去,无论他如何输送灵力,如何呼唤,都没有了任何回应。阿飘似乎因为这次超远距离的、对抗本能的预警,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沉睡,甚至比之前更加沉寂。
李玄真收回神念,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阿飘透露的信息虽然零碎,但蕴含的意味却极其恐怖。这北漠,远不止是环境恶劣那么简单,它很可能已经成了一个被“标记”的猎场!希望绿洲,作为北漠最大、最后的生命绿洲,无疑是最明亮的那只“萤火虫”,其下场可想而知!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向正在督促队伍的萨迪克管事。
“萨迪克管事!”李玄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我们必须再快一点!天亮之前,尽可能远离这片区域,越快越好!”
萨迪克看到李玄真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多问,立刻对巴图尔喊道:“巴图尔!让还能动的人全部起来!伤员放到骆驼上!我们立刻出发,连夜赶路!不要珍惜牲畜的脚力了,到了希望绿洲再说!”
命令下达,商队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疲惫和恐惧交织,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人们默默起身,收拾着本就未完全解开的行装,牵起焦躁的骆驼,很快,队伍再次移动起来,如同一条受伤的蛇,仓皇地爬行在冰冷的月光下,驶入更加深邃的黑暗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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