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楼”的招牌歪斜地挂在门楣上,字迹被油污和灰尘覆盖得模糊不清。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的污浊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几乎将人掀个跟头。
劣质酒水的酸馊味、汗液蒸腾的腥臊气、呕吐物的酸腐、廉价脂粉的甜腻、烟草燃烧的呛人烟雾、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肉类腐烂的淡淡臭味…所有气味在这里发酵、混合、升腾,形成一团粘稠的、令人作呕的雾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踏入者的头顶。
光线昏暗。几盏挂在房梁上、沾满油垢的兽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下方拥挤不堪的空间。桌椅板凳大多缺胳膊少腿,胡乱地摆放着,上面布满了刀刻斧凿的痕迹和深色的污渍。地面湿滑黏腻,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吧唧”声。
喧嚣!震耳欲聋的喧嚣!
粗野的划拳声、放肆的狂笑声、醉醺醺的咒骂声、杯盘碰撞的碎裂声、角落里传来的暧昧喘息与呻吟声…各种声音毫无顾忌地混杂、冲撞,形成一股巨大的、混乱的声浪,冲击着耳膜,让人脑袋嗡嗡作响。
李玄真背着苏清月,带着二哈,如同两片不起眼的落叶,被这股声浪裹挟着,艰难地挤进了这片混乱的漩涡。他目光快速扫过,在靠近墙角、光线最为昏暗、也相对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发现了一张空着的、只有三条腿的破桌子。桌子紧挨着一根粗大的、布满污垢的承重柱,勉强能提供一点遮蔽。
他立刻侧身挤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苏清月放下,让她靠坐在冰冷的石柱旁,用那块包裹她的兽皮将她裹得更紧些,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生气的侧脸。二哈则立刻蜷缩在苏清月脚边,将受伤的后腿藏在身下,脑袋低伏,幽绿的眼瞳半眯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晃动的人影,喉咙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沉呜咽。
李玄真自己则在那张破桌子旁坐下,脊背微微佝偻,刻意模仿着那些被生活压垮的落魄散修的模样。他摘下斗笠放在桌上,露出那张涂满泥污、显得饱经风霜的脸。他招了招手,一个穿着油腻围裙、脸上带着不耐烦神色的店小二晃悠着走了过来。
“要点什么?” 店小二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对这种角落里的穷酸客人毫无兴趣。
“最…最便宜的浊酒,一壶。” 李玄真刻意让声音显得沙哑而疲惫,带着一丝窘迫,“再…再来一碟盐水豆。”
店小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连话都懒得回,转身就走。很快,一壶浑浊得如同泥汤、散发着刺鼻酸味的劣酒,和一碟黑乎乎、干瘪瘪的盐水豆被“啪”地一声丢在了桌上,酒液溅出几滴,落在油腻的桌面上。
李玄真毫不在意,拿起那粗糙的陶制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没有喝,只是将酒杯握在手里,微微低着头,目光却如同最隐蔽的探针,透过额前散乱的发丝缝隙,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酒馆。
他的耳朵,则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嘈杂的声浪中,努力捕捉着那些可能蕴含信息的碎片。
“…妈的!黑风岭那趟算是白跑了!毛都没捞到一根,还折了两个兄弟!晦气!” 不远处,一个满脸横肉、袒露着胸膛、上面纹着狰狞鬼头的壮汉猛灌了一口酒,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骂骂咧咧。
“嘿,鬼头刘,你那算啥?老子刚从‘万毒沼泽’边缘溜回来,差点被那群毒火蚁啃成骨头架子!不过…” 他对面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老子顺手摸了个好东西,等会儿去‘黑市’碰碰运气…”
“…听说了吗?‘血狼帮’和‘毒蝎会’在城西又干起来了!据说是因为一条新发现的微型灵石矿脉!啧啧,那场面,血流成河啊!”
“哼,打吧打吧,狗咬狗!最好全死光!老子正好去捡漏!”
“…最新消息!‘天药谷’下个月要开‘百草会’了!据说这次会拿出几株三百年份的‘紫心兰’!那可是炼制‘凝元丹’的主药啊!不知道多少筑基期的老怪物盯着呢!”
“切!跟我们这些炼气期的穷鬼有啥关系?连入场费都交不起!还不如想想怎么去‘迷雾森林’外围碰碰运气,采点低阶灵草换几块灵石实在…”
信息如同杂乱无章的碎片,在李玄真脑海中飞速过滤、拼接。血狼帮、毒蝎会、黑市、万毒沼泽、迷雾森林…这些都是黑岩城周边区域的名称和势力,勾勒出这片混乱之地的轮廓。天药谷的“百草会”和“紫心兰”引起了他的注意,但这显然不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的心神,绝大部分都系在背后石柱旁那个微弱的气息上。苏清月…七窍玲珑参…这才是关键!
他耐着性子,继续倾听。时间一点点过去,劣质浊酒的气味熏得人头晕,盐水豆干硬得难以下咽。周围的喧嚣似乎永无止境,有用的信息却如同沙里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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