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尽头,终于不再是单调绝望的黑。一道巨大的、由不规则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城墙,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沉默地横亘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石缝间凝结着暗红色的污垢,散发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城墙之上,稀疏地插着几面残破的旗帜,在凛冽的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的图案早已模糊不清,只余下狰狞的轮廓。
这便是黑岩城。散修的据点,亡命徒的巢穴,弱肉强食法则最**的展现。
李玄真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混乱之城。距离尚远,但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汗臭、血腥、劣质丹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已经隐隐传来,刺激着鼻腔。城门口排着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大多是些风尘仆仆、神色警惕或麻木的修士,间或夹杂着几个气息彪悍、眼神凶狠的壮汉,以及少数裹着破旧斗篷、看不清面目的身影。
“呜…” 二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幽绿的瞳孔紧紧盯着那巨大的城门,身体微微绷紧,受伤的后腿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它对混乱和危险的气息有着本能的警觉。
“哼!好臭的地方!” 阿飘的虚影从阵盘里飘了出来,光晕剧烈闪烁,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比刚才那破荒原还难闻!废物本体,你确定要进这种垃圾堆?”
李玄真没有理会阿飘的抱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有对未知的警惕,有对苏清月伤势的担忧,更有一种即将踏入真正残酷世界的决绝。
他走到一处避风的岩石后,放下背上的苏清月。少女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他取出一块从铁背妖狼身上剥下的、相对完整的兽皮,小心地将苏清月裹好,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遮掩住她身上可能引人注目的青云宗服饰痕迹。接着,他从行囊中翻出一些在荒原收集的、带着土腥味的暗红色泥土,混合着一点点狼血,仔细地涂抹在自己脸上、脖颈和裸露的手腕上。泥土掩盖了他新生的、带着玉石光泽的肌肤,也遮掩了过于年轻的面容轮廓,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饱经风霜、为生计奔波的落魄中年散修。
他又扯下自己外袍的下摆,撕成布条,将二哈受伤的后腿重新包扎了一下,布条上故意沾染了些许污迹和干涸的血痕,让它看起来伤势更重,也更不起眼。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背起被兽皮包裹的苏清月,对二哈低声道:“跟紧我,别惹事。”
二哈低呜一声,瘸着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努力收敛着属于妖兽的凶戾气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条普通的、受了伤的土狗。
阿飘虽然嫌弃,但也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脏死了”,便缩回了阵盘之中,只留下一丝微弱的气息波动。
李玄真混入了城门口那条缓慢移动的队伍。周围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有对他背上“伤者”的好奇,有对他腰间鼓鼓囊囊行囊(装着妖狼材料和劫匪的微薄收获)的贪婪,也有对他身边那条瘸腿土狗的不屑。这些目光大多带着审视、冷漠,甚至是不怀好意,唯独没有善意。
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靠近城门,那股混杂的气息更加浓烈刺鼻。城门高大而厚重,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造而成,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暗褐色的污渍,无声诉说着这座城池的混乱历史。两排身穿黑色皮甲、手持长矛的守卫分立两侧,眼神凶狠,如同择人而噬的鬣狗。
轮到李玄真时,一个满脸横肉、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守卫头目拦住了他。守卫的目光先是在李玄真那张涂满泥污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轻蔑,随即落在他背上的兽皮包裹上。
“里面是什么?” 守卫的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内子。” 李玄真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路上遭了妖兽,重伤昏迷。”
“打开看看!” 守卫头目用长矛的尾端戳了戳兽皮包裹,动作粗鲁。
李玄真眼神微冷,但并未发作。他小心地将苏清月放下,解开兽皮一角,露出少女苍白得毫无血色、紧闭双眼的脸庞。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让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散修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守卫头目凑近看了看,又用长矛拨弄了一下包裹,确认里面没有夹带违禁品或武器,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晦气!入城费,一块下品灵石!人一个价,狗也算一个!两个灵石!”
“狗也算?” 李玄真眉头微皱。二哈此刻气息收敛,看起来就是条普通的瘸腿土狗。
“废话!” 守卫头目眼睛一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玄真脸上,“这世道,能喘气的都不便宜!谁知道你这狗是不是什么妖兽变的?赶紧的!两个灵石!后面还排着队呢!”
李玄真沉默地从腰间一个破旧的小布袋里(劫匪的遗产)摸出两块灰扑扑的下品灵石,递了过去。灵石入手,守卫头目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贪婪,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让开道路,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穷鬼…带个半死不活的婆娘和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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