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荒原的黎明,来得迟缓而吝啬。天边只有一抹惨淡的灰白,艰难地驱散着沉重的夜幕。寒意并未因天光而退去,反而更添了几分湿冷,渗入骨髓。
李玄真盘坐在熄灭的篝火余烬旁,一夜的调息并未完全驱散与铁背妖狼硬撼后的疲惫,尤其是最后那断脊一腿,几乎抽干了肉身积蓄的力量。此刻,他正运转《混元功》,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丹田内青色雷纹道台流淌出的精纯灵力,一遍遍冲刷着略显滞涩的腿部经脉,修复着细微的损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铁背妖狼皮毛特有的腥臊气。巨大的狼尸倒在几丈开外,背脊处那个恐怖的凹陷触目惊心。二哈趴在苏清月身边,受伤的后腿蜷着,但头颅依旧警惕地昂起,幽绿的眼瞳扫视着荒原深处尚未散尽的黑暗,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噜声。昨夜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杀,以及妖狼临死前凄厉的嚎叫,很可能引来了其他不速之客。
阿飘的虚影在阵盘上方飘来荡去,光晕忽明忽暗,显得比平时更加躁动不安。她似乎对空气中残留的妖狼气息极为敏感,又或者,是昨夜李玄真那狂暴的、融入雷纹道台力量的一击,触动了她某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喂!废物本体!” 阿飘终于忍不住,飘到李玄真面前,叉着腰(光晕),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你昨晚那一下…那一下…那感觉…有点熟悉…”
李玄真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平静地看着她:“熟悉?”
“对!熟悉!” 阿飘的光晕急促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努力回忆,“有点像…有点像…哎呀!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很讨厌!很讨厌那种被雷劈的感觉!又麻又痛!烦死了!”
她烦躁地绕着李玄真飘了两圈,嘴里碎碎念着:“…都怪你!废物本体!要不是你太弱,本仙怎么会落到这个破盘子里!连个像样的身体都没有!整天飘来飘去,连个香火都吃不上!想当年…哼!”
李玄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运转功法,修复着最后一点经脉的滞涩。他知道,阿飘的话痨模式一旦开启,除非她自己说累或者被强行打断,否则很难停下来。而且,她的“想当年”里,偶尔会夹杂着一些惊世骇俗的碎片。
果然,阿飘的抱怨很快转向了更虚无缥缈的方向。
“…想当年,跟着老主人…那才叫威风!一剑光寒十九州!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统统化作飞灰!哪像现在…憋屈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光晕剧烈波动,“…老主人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还不是…”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和…恐惧?
“…跑了…对!跑了!跑得远远的!头也不回地跑了!” 阿飘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控诉,“…骗子!都是骗子!什么仙界!什么永恒!都是骗人的鬼话!”
李玄真修复经脉的动作猛地一顿!丹田内,那座沉静的青色雷纹道台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心绪的剧烈波动,微微震颤了一下。
仙界?骗子?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李玄真的心神之上!瞬间与他在废丹房地底深处,那具骸骨旁看到的血字留言——“飞升是骗局!快逃!”——以及《青云志》中关于祖师飞升异象的隐晦记载,轰然重合!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阿飘的虚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阿飘!你说清楚!什么仙界是骗局?谁骗人?!”
阿飘似乎被李玄真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虚影猛地向后飘开一段距离,光晕闪烁不定,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慌乱和不确定:“…我…我怎么知道!就是…就是感觉!感觉懂不懂?!反正…反正不能信!绝对不能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
她语无伦次,仿佛触及了某个深埋的、让她本能恐惧的禁忌。
“…他们…他们把下面的人…当什么?当…当韭菜!” 阿飘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愤怒和委屈,“…辛辛苦苦修炼…好不容易长高了…长壮了…以为能…能去更好的地方…结果呢?!”
她的虚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光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熟了!就被割了!割得干干净净!连根…连根都不剩!” 恐惧彻底压倒了愤怒,她的声音变得尖细而颤抖,“…跑!一定要跑!千万别想着飞升!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死得…连渣都没有!”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战栗,在空旷死寂的荒原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呜…” 二哈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惊得猛地站起身,龇着牙,冲着阿飘的方向发出威胁的低吼,幽绿的瞳孔里满是警惕。
李玄真却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篝火的余烬在他瞳孔深处明明灭灭,映照着他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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