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彩色毒瘴如同凝固的颜料,沉甸甸地压在福地山谷的每一寸空间。赤红、幽绿、深紫的雾气交织流淌,在昏暗的天光下折射出令人不安的斑斓光泽。李狗蛋盘膝坐在石屋角落那片相对干燥的枯草堆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内敛,皮肤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玉石光泽。炼气大圆满的灵液之潭在丹田深处缓缓旋转,粘稠如汞,一丝赤红与幽绿的光泽在深沉的雷火灵液中沉浮、交融——那是炼化此间毒瘴本源留下的印记。《混元功》的运转轨迹早已烙印在神魂深处,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贪婪,自发地从污浊空气中撕扯、吞噬着丝丝缕缕驳杂却“纯粹”的毒瘴灵气,转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然而,经脉深处传来的、如同陈旧瓷器般细微却顽固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他爆种反噬和毒瘴侵蚀留下的暗伤。空气中那甜腥的气息,像无数细小的针,无孔不入地刺激着感官。
石屋另一侧的阴影里,苏清月正低头捣鼓着一堆散发着霉味和苦涩气息的“垃圾”。她动作麻利而专注,焦黑的草叶碎屑、深绿的苔藓粉末、几颗不起眼的坚硬籽实,在她枯瘦却稳定的手指间被精准地分拣、混合、包裹。油纸的窸窣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刚刚结束的又一次“试药表演”还算成功,丹童记录下“目标:凝脉丹。反应:经脉鼓胀,气息外溢,符合预期。”后便漠然离去。李狗蛋用锻体五重的蛮力“本色出演”了经脉胀痛的效果,此刻正闭目调息,平复体内因刻意催动气血而翻腾的灵力。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个面无表情的丹堂弟子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二哈今日份的“灵食”——一碗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灵气和更浓烈毒瘴腥气的糊状物。二哈原本蜷在李狗蛋脚边打盹,琥珀色的竖瞳瞬间睁开,警惕地盯着那碗食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意念清晰地传递着拒绝:“坏东西…难吃…毒!”它本能地往李狗蛋身后缩了缩。
丹童放下碗,如同放下一样无关紧要的物品,转身便走,木门再次沉重地关上。
李狗蛋睁开眼,看着二哈对着那碗“毒食”龇牙咧嘴的模样,又瞥了一眼阴影中依旧埋头制作“糖豆”的苏清月,心中念头微动。吴长老将这灵犬也丢进这毒瘴囚笼,美其名曰“研究”,实则恐怕也是存了用毒瘴和丹药摧残、观察其变异的心思。二哈的灵觉远超寻常妖兽,对危险的感知更是敏锐得可怕。与其让它困在这方寸石屋,日日忍受毒瘴侵蚀和劣质毒食的折磨,不如……
“二哈,”李狗蛋压低声音,用神念传递着意念,“想不想…出去透口气?”
二哈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瞬间亮得惊人,如同点燃了两簇小火苗!它“噌”地站起,尾巴小幅度却飞快地摇动起来,意念激动地冲撞李狗蛋的脑海:“去!出去!跑!不待这里!闷!臭!”
“嘘!”李狗蛋立刻用眼神制止它的躁动,示意它看向苏清月。苏清月依旧低着头,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那堆“垃圾”里,对这边的动静毫无反应。但李狗蛋知道,她一定听见了。他朝二哈使了个眼色,又用下巴极其轻微地朝门口方向努了努。
二哈心领神会,强压下兴奋,喉咙里滚动着无声的呜咽,四足肌肉悄然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它迈动脚步,小心翼翼,肉垫踩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道流动的黄色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向紧闭的木门。到了门边,它回头看了李狗蛋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身体猛地一缩,竟化作一道模糊的黄影,从门板下方那道因腐朽而裂开的、不足三指宽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出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一气呵成,只留下缝隙外轻微晃动的毒藤叶片。石屋内,彩色毒瘴依旧无声流淌。苏清月捣药的动作似乎停顿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规律。李狗蛋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与二哈之间那道无形的灵魂链接。他“看”不到景象,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二哈的情绪和模糊的感知碎片。
门外,浓郁了数倍的彩色毒瘴如同湿冷的棉絮包裹上来。二哈喉咙里发出不适的低吼,但琥珀色的竖瞳却闪烁着野性的兴奋。它像一道贴地的黄色闪电,在嶙峋怪石和垂落毒藤的阴影中急速穿行,灵巧地避开地面上那些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彩色毒草。福地的压抑、石屋的囚禁感被暂时抛在身后,属于山林妖兽的天性在这一刻短暂复苏。它贪婪地呼吸着(尽管空气依旧糟糕),感受着爪下泥土和岩石的触感,追寻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同于毒瘴的、可能存在的“生气”。
李狗蛋的感知跟随着二哈的疾驰:湿滑的深绿色苔藓,散发着**气息;尖锐的碎石棱角;垂落藤蔓上滑腻的触感;还有那些毒草散发出的、令它本能厌恶和警惕的甜腻腥气……二哈的探索路线毫无章法,时而冲向谷口方向(被无形的屏障和更浓郁的毒瘴逼回),时而跃上低矮的石坡,更多的时候,则是在谷底相对平坦的区域疾驰,似乎在漫无目的地搜寻着什么。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李狗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能感受到二哈最初的兴奋正在被谷中无处不在的毒瘴和荒凉一点点消磨,烦躁的情绪开始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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