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仞那句“这观底下……有东西。”如同在寂静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在破败道观压抑的空气里激荡起无形的波澜。
萧见白与不嗔的神色骤然绷紧,所有的疲惫与伤痛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强烈的警惕与好奇所取代,目光如炬,齐齐聚焦于脚下那冰冷粗糙、布满灰尘与干枯苔藓的青石板。
“地、地下有东西?” 不嗔喉头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用力跺了跺脚,仿佛想震出什么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小仞仞,你可别吓我!这荒山野岭的,底下……底下不会是埋着什么千年老僵尸,或者被镇压的凶煞吧?”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玉衡星域那蠕动搏动、散发着滔天邪能的蚀渊之心,胃里一阵翻腾。
萧见白没有作声,但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般锋锐。他俯下身,屈起指节,如同最老练的工匠,在不同位置的青石板上依次轻轻叩击,侧耳倾听着反馈回来的细微声响。
“咚咚……咚咚……” 大部分石板传来沉闷厚实的回响,显示下方是坚实的夯土地基。然而,当他叩击到一块靠近坍塌神龛基座、看似与周围石板严丝合缝、并无特异之处的青石时,传来的却是略显空洞、带着一丝回音的“笃”声。
“这里有暗格,或是通往更深处的入口。” 萧见白站起身,语气笃定。
他示意弥仞和不嗔稍退,自己则握紧那柄以布包裹的断杖,将冰寒内力凝聚于杖尖,小心翼翼地抵住那块异常石板的边缘缝隙。
内力微吐,如同灵蛇探穴,只听石机内部传来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嘎达”机括声响,那块厚重的青石板先是微微一颤,向内陷落半寸,随即在一阵低沉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佝偻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
一股比观内更加浓郁、混合着千年尘土、潮湿岩石以及某种陈旧木料腐朽气息的阴冷之风,立刻从洞中扑面涌出,带着岁月沉淀特有的寒意,让靠得最近的不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洞口下方,是一段陡峭向下、以粗糙岩石开凿而成的石阶,深不见底,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了目光所及的一切。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意。线索已然指向此地,谜团近在眼前,断无因可能的危险而退缩的道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行走在刀锋之上的人。
萧见白当先,断杖微垂,剑意内敛却蓄势待发,如同潜入深潭的猎手,一步步谨慎地踏下石阶,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弥仞深吸一口气,压下内息的不适与暗种传来的微弱悸动,乌鳞匕首反握在手,风茧感知如同最敏锐的触须,全力向四周蔓延开去,时刻警惕着黑暗中可能潜伏的任何异常。
不嗔则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破败的大殿和那跳跃的火光,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缕开阳本源与微薄佛光催动起来,在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光晕,嘴里念念有词地跟着踏入了黑暗。
石阶并不长,约莫向下走了二十余级便到了底。脚下是平整的石板地面。眼前是一条狭窄逼仄的甬道,宽度仅容两人勉强并肩,高度也需微微低头。
两侧墙壁是未经打磨的粗糙岩体,触手冰凉潮湿,壁上每隔一段固定的距离,便嵌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盏,只是早已油尽灯枯,覆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空气凝滞而阴冷,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死寂,唯有三人极其轻微的呼吸声、衣袂摩擦声以及脚步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产生空洞而令人心悸的回响。
前行了约十丈距离,甬道到了尽头,一扇虚掩着的、布满深绿色铜锈与斑驳刻痕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萧见白以断杖尖端抵住石门,示意身后两人戒备,随后缓缓用力。沉重的石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在这绝对寂静的地宫中显得格外瘆人,仿佛惊扰了某种沉睡的存在。
石门之后,豁然开朗,是一间不算太大,却显得颇为规整的方形石室。
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表面打磨光滑的石桌,旁边配着两个同样材质的石凳。
桌面上,静静地放置着一盏通体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莲瓣形灯盏,灯盏旁,散落着几卷颜色已然发黄、甚至边缘有些卷曲破损,但材质明显非凡的卷轴。
然而,最引人注目、几乎占据了所有视野的,则是石室四面墙壁上,那刻得密密麻麻、如同蚁篆般的古老文字与大量线条繁复的图案。
那些文字并非现今通用的楷书或隶书,而是更加古老艰深的篆文,其间还夹杂着大量道家特有的云篆符箓,如同天书般晦涩。
而那些图案,则与上层壁画的风格一脉相承,但明显更加精细、系统,充满了严谨的推演意味。
大量描绘着周天星辰的运转轨迹、北斗罡煞的布列阵势、二十八宿的方位分野,以及一些看似与人体行气脉络相关,却又与寻常武学内功心法迥然不同、更侧重于感应天地、引动星力的奇异经络走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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