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鳞江湖 第1章 初见

明息山的山门，古朴而厚重，掩映在苍翠松柏之间。山风带来初夏的微醺暖意，也送来了山门前一场不大不小的喧嚣。

“求求你们了！收下我儿吧！他根骨真的很好的！”一个衣着朴素却神色焦虑的妇人，死死拽着一个守门弟子的衣袖，她身后跟着一个眼神躲闪、身形瘦弱的少年。妇人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深处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偏执。

守门弟子一脸为难，用力想抽回袖子：“大娘，真不是我们不收，掌门有令，明息山近年不再招收新弟子了。您请回吧，或者去别处试试？”

“不收？”妇人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我求了这么多天，你们就是铁石心肠！不收我儿……不收我儿……”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怨毒，“好！好！你们不收，我就杀了你们！”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状若疯虎地朝守门弟子扑去。

守门弟子仓促拔剑格挡，“当”的一声，火星四溅，竟被那妇人蛮横的力道震退一步。周围的弟子惊呼，纷纷拔剑围上。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娇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混乱的紧张：“哎哟，这位大娘，火气这么大，伤肝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门石阶上，一个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少女轻盈地跳了下来。她约莫十六正是明息山的小师妹弥仞。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刚采的野花，仿佛只是下山游玩，而非面对持刀的疯妇。

“小师妹！”守门弟子松了口气，又紧张地喊道：“小心！”

弥仞却浑不在意，径直走到那被弟子们暂时隔开的妇人身前几步远，歪着头，笑容依旧：“杀人可不好玩。再说了，”她眨眨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里是我师门，你敢杀我，我师兄,师姐可不会放过你。”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个玩笑，但“师门”二字咬得清晰。

妇人赤红着眼，柴刀指向弥仞：“小丫头片子！我管你是谁！不收我儿，我就……”

“啊——！！！佛祖救命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沉重的破空声，从众人头顶极高处传来。

所有人，包括那持刀的妇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手脚乱舞着，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直挺挺地从高空朝着山门前砸落下来，那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摔成一滩肉泥。

“闪开！”弥仞反应最快，惊呼一声，同时脚尖一点地面，轻盈地向后飘退数步。

砰——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尘土飞扬。

那灰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山门前的青石板上，距离那持刀妇人和弥仞原先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惊呆了。连那疯癫的妇人，也忘了喊打喊杀，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烟尘中心。

过了好一会儿，烟尘稍散。

只见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浅浅的人形凹坑。凹坑中心，趴着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人？

那人影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哎哟喂……疼死……疼死小僧了……佛祖啊，您这考验也太狠了点……”声音年轻，带着浓重的市井气，毫无出家人的超脱。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似乎摔懵了，手脚并用地扑腾了几下，像个翻了壳的乌龟。

弥仞好奇地凑近两步，大眼睛里满是惊奇和探究：“喂？你……是和尚？还活着吗？”

那“和尚”闻言，费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尘土、却意外清秀年轻的脸，只是此刻龇牙咧嘴，表情痛苦扭曲。他努力聚焦看向弥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女……女施主……你看小僧……像死了吗？哎哟我的腰……”

这荒诞的一幕，让紧张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从天而降的“和尚”吸引时，那个持刀的妇人眼中凶光一闪。

她似乎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守门弟子也分神看向和尚，猛地挣脱钳制，不再管别人，柴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直直刺向离她最近的弥仞的后心，口中嘶吼：“去死吧！”

“小心！”刚爬起一半的和尚眼尖，失声尖叫。

弥仞背对着妇人，似乎毫无察觉。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冰泉乍破，骤然响起。

一道寒光，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从山门外的林间小径激射而至。

“叮！”

那妇人手中的柴刀被一股巨力精准击中，瞬间脱手飞出，远远地钉在了一棵松树上，刀柄嗡嗡颤抖。

妇人惨叫一声，虎口崩裂，踉跄后退，惊恐地看向攻击来源。

只见山道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影。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姿挺拔如松。他背着阳光，面容有些模糊，但那股孤高冷冽的气息，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让场中温度降了几分。他手中握着一柄古朴长剑，剑身如水，方才那惊鸿一现的寒光，正是从此剑发出。

他并未看那惊恐的妇人，也未看地上的和尚，甚至没有看那些守门弟子。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凝练的剑锋，越过众人，直接锁定了刚刚转过身、脸上还带着一丝讶然的弥仞。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息山，弥仞？”

弥仞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剑术高绝又气质冷峻的年轻人，心中莫名一跳，面上却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带着少女的天真好奇：“是我呀。这位……剑客，你认识我？找我何事？”

青衫剑客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要穿透那明媚的笑容看到些什么。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并非指向任何人，只是平平抬起，指向天空，但那姿态，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萧见白。”他报上名号，语气毫无波澜，“问剑。”

“问剑”二字一出，仿佛给山门前按下了一个无形的暂停键。守门弟子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兵刃。连地上那个刚揉着腰站起来的“和尚”不嗔，也忘了疼痛，瞪大了眼睛看着萧见白，嘴里嘀咕：“乖乖……问剑？这么直接？这哥们儿是个狠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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