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巧的干船坞微缩模型,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议事棚陷入了长久寂静。
模型虽小,五脏俱全。
坚固的阶梯式坞墙,宽阔的作业平台,底部汇集的排水沟,甚至连用来抽水的集水井,以及要搭建龙骨水车的厂房地基,都一一做了出来。
议事棚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这个微缩模型所震撼。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何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陈岩到林沐,再到那些因为在各自领域表现出色而被提拔起来的工头。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那片位于岬角的建造区域。
“从明天开始,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向建造的第二阶段,挖掘干船坞的基坑。”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一场上海港建立以来,规模最浩大、最艰苦的工程,正式拉开序幕。
超过两千名青壮年开拓者,在各自工头的带领下,汇集到了岬角。
陈岩成为了这片巨大工地的现场总指挥。
他将两千人,分成了三班,日夜轮换。
白天,岬角工地是挥洒汗水的地方。
夜晚,上百支鱼油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最初的挖掘,异常艰难。
海边的沙土松软,含水量极高。
往往这边刚挖下去一铲,旁边的沙土就塌方下来,将坑洞重新填满。
而从地下不断渗出的海水,更是让基坑底部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大大增加了挖掘的难度和危险。
面对这个困境,何维摒弃了直接从中间往下猛挖的低效方式。
在反复尝试下,他发明了一种“梯田式”的挖掘法。
他不再追求深度,而是先将整个基坑的轮廓向外扩大一圈。
然后,工人们如同在山坡上开垦梯田一样,将整个巨大的基坑,从上到下,分成了七个层次分明的台阶,每个台阶的落差刚好一米。
最高一层台阶上的工人,用青铜镐和石铲将脚下的沙土挖松。
他们不需弯腰,只需将挖松的土石,用铲子推给下一层台阶的同伴。
第二层的工人接到土石后,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再将其传递给第三层……
如此循环往复,像一条巨大的人力传送带,土石被逐层从最高一层一直传递到最底层的地面。
而在基坑的底部,负责装筐的工人们,则在及膝的泥水中奋战,他们用藤条和竹子编织的、内外都涂刷了海漆以增强韧性和防水性的“运土筐”,将又湿又重的淤泥装满。
紧接着,是第二套系统运输。
在基坑两侧,十几条用粗大原木铺设的“之”字形坡道,从坑底一直延伸到地面。
装满了湿重土石的藤筐,被两人一组,喊着粗犷的号子,一步步拉上陡峭的坡道。
而在坡道的顶端,十几组青铜轴承和坚固木材组成的杠杆式起重臂和滑轮组,也开始发挥作用。
粗大的麻绳垂入坑底,地面上的十几名工人齐心协力地拉动绳索,一筐筐沉重的土石,便被缓缓地吊出深坑。
挖出来的土石方并没有被浪费,它们被运输队用马车拉到远处的石基要塞,在陈岩的指导下,一层层地夯实,加高海岸堤坝。
这是一个十分艰苦的庞大工程。
为此,何维设立了前所未有的激励制度。
每天傍晚,当换班的号角吹响时,工地上最受欢迎的地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奖励食堂。
只有完成了当天挖掘定额的小队,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食堂里,有不限量供应的、用大陶锅熬煮得香喷喷的鱼肉米饭,有咸香下饭的腌制海带,甚至还有彭头山城酿造的米酒!
而超额完成任务的队伍,除了能在这里大快朵颐,还能从记账员那里,领到超额的铜都币作为奖金。
这极大地激发了工人的劳动热情。
“嘿!王二,你们小队今天挖了几车?我们可是超了两车!晚上又能多喝一碗麦酒了!”
“别提了,我们那块儿今天挖到硬土层了,累得够呛,勉强达标。不过这个月的工钱攒下来,应该能给婆娘扯上一块新布了。”
疲惫的工人们在收工的路上,大声地交谈着,虽然满身泥污,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踏实的、充满希望的光彩。
就这样,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整个上海港,都沉浸在这种疯狂的“基建”氛围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岬角上的那个巨大施工坑,一天比一天深,一天比一天大。
一点点地显露出宏伟的轮廓。
五个月后,当最后一车淤泥被从坑底吊出时。
整个岬角,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一个巨大的的人工挖掘坑,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它长六十余米,宽二十余米,从地面到坑底的垂直深度,足足有八米!
站在坑边向下望去,仿佛在俯瞰一处人工开凿的悬崖峭壁。
超过九千立方米的土石方,被这群开拓者们,硬生生地用双手和原始的工具,从海滩上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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