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廉价汽车旅馆的窗户,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声响。塞巴斯蒂安·克鲁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夹着的烟已经快要燃尽,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如同他此刻悬在深渊之上的灵魂。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灯牌变换的色彩,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一如他内心翻腾不休的混乱。
我做到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冰冷,试图用惯常的麻木覆盖那蚀骨的空洞。
"拿到了通行证,拿到了钱。很快......很快就能拿到最终的'报酬'。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计划。多么讽刺的词。他的一生似乎都在各种"计划"中打转——敌人的计划,雇主的计划,他自己的计划。他擅长制定计划,更擅长破坏别人的计划。他像一把精准而冰冷的刀,切割开目标的防线,也切割开人与人之间脆弱的联系。
但这一次,刀刃回卷,割伤了他自己。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脸——艾莉娅·陈。不是那个在KSI实验室里冷静分析数据的女科学家,也不是那个在Kortac基地里带着稚嫩警惕的姑娘。而是最后那一刻,在他将她作为筹码推出去时,她看向他的眼神。
那双微垂的、总是带着点无辜和执拗的鹿眼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随即是深切的悲伤,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都是苦涩;最后,所有情绪沉淀下去,化作一种......了然的沉寂。
没有咒骂,没有哭喊,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了然。仿佛在说:"啊,原来如此。你也不过如此。"
就是这份"了然",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克鲁格自以为早已石化的心脏。
他习惯了被憎恨,被恐惧,甚至被诅咒。那些情绪对他而言如同隔靴搔痒,证明不了他的强大,也伤害不了他的根本。但艾莉娅没有。她只是......安静地接受了他的背叛,仿佛这肮脏的手段本就是她预期中世界运行的一部分,只是她之前愚蠢地对他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让她失望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武器的杀伤力都大。他玷污了她身上那种可贵的、近乎愚蠢的干净。他利用了她的善良,她的信任,她对他那一点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他将她视为"弱点"的东西,当成了最好用的工具,并且用得分外"成功"。
成功的滋味,从未如此令人作呕。
他想起在KSI的那段短暂时光。看着她因为一个技术难题攻克而眼睛发亮,像只偷到鱼的小猫;看她偶尔卸下心防,带着点小得意跟他分享进展,仿佛他是可以信赖的"自己人";甚至在她被K?nig那笨拙的守护打动时,他内心深处那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烦躁......
"我本来可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可以什么?可以成为她想象中的那种人?一个亦正亦邪但底线尚存的守护者?别天真了,克鲁格。你骨子里流的就是肮脏的血,你的世界只有利用和被利用。温暖和光明不属于你,靠近它们,只会让你被灼伤,或者......玷污它们。
他用力将烟头摁灭在窗台上,灼热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烦闷。
父母的影像,如同幽灵般适时地浮现,带着往日的温暖,却也带着死亡冰冷的阴影。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夺走的不仅是他的至亲,还有他的人生。他被栽赃,被通缉,从前途光明的军人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花了多少年,才在雇佣兵的黑暗世界里重新站稳脚跟,用一层又一层冷酷和残忍将自己包裹起来,变成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Kruger"。
奥斯本,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个恐怖存在,精准地抓住了他这个最深的、从未愈合的伤口。
"复活"。
当诺曼·奥斯本在全息投影中,用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说出这个词,并展示出那基于霸天虎科技和基因技术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可能性时,克鲁格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
不是因为他渴望权力或财富,而是因为他渴望......救赎。不是对他自己,他早已放弃了自己逐渐扭曲的道德感,而是对那因他而死的父母。如果能让他们回来,如果能挽回那个错误,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如果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东西还能称之为灵魂的话。
"就这一次。"他当时这样告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祷告。"完成这次,拿到我应得的'补偿',我就彻底离开。远离这一切,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他幻想过那种场景,阳光,平静,没有杀戮,没有背叛。父母坐在餐桌旁,对他微笑,仿佛那场悲剧从未发生。这个幻想成了支撑他完成那肮脏背叛的唯一支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