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水晶穹顶,流转着幽蓝的微光,冰冷而华丽。这景象清晰地告诉她,她没有死,没有去到天堂或者地狱,她依然被囚禁在这座名为“孤独堡垒”的现实牢笼之中,存在于这个由卡尔·艾尔掌控的一方天地。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气,连最简单的移动都显得异常艰难。
外面的风暴似乎停止了,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打斗的喧嚣、能量的轰鸣,甚至连风雪呼啸的声音都变得微弱。这种寂静,比之前的任何嘈杂都更让人心慌,仿佛暴风雨过后,只剩下满目疮痍和无声的绝望。
她艰难地、几乎是凭借本能,从那张冰冷的床上撑起身体。长时间的卧床让她四肢酸软,头晕目眩。她没有呼唤任何人,也没有试图去做任何事,只是默默地、缓慢地挪到房间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外部冰原的水晶窗前。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白。
风雪似乎暂时歇息了,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广袤的冰原和积雪上,反射出极其刺眼、近乎残酷的光芒。整个世界,纯净、壮丽,却也死寂、冰冷,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巨大坟墓。
艾莉娅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物,身影在宏伟的窗前显得愈发渺小和脆弱。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移动,甚至几乎没有眨眼,只是用那双恢复了平静、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焦点的黑色眼眸,定定地凝视着窗外那片灼目的、白茫茫的世界。
她的思绪变得沉缓,像是被冻结的河流。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计划,甚至没有对自身处境的清晰认知。
大脑一片空白,或者说,是被一种巨大的、无形的疲惫和虚无所填满。她只是看着,仿佛要将那片冰原看穿,又仿佛只是在透过那片刺眼的白光,凝视着自己内心同样荒芜的空洞。
卡尔·艾尔几乎就在艾莉娅睁开双眼的瞬间,便感知到了她的苏醒。那种微弱的生命波动重新变得清晰,如同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立刻如同幽灵般,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来到了她的房门外。
但他没有立刻进去。
他只是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利用堡垒的权限,如同一个隐秘的观察者,凝视着房间内那个站在窗前的纤细背影。
从氪星治疗仓出来后,她的生命体征虽然稳定了,但身体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变得更加消瘦。原本就单薄的身形,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根在风中摇曳的、干枯的秸秆,仿佛只要一阵稍大些的风雪,就能轻易地将她折断。这种极致的脆弱,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奥创战场上执拗坚韧、在生态园里带着鲜活气息的女孩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也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呼吸不畅。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维持着几乎同样的姿势,只是凝望着窗外。
起初,卡尔以为她是在寻找下一次逃跑的机会,或者是在观察外界的动静。但很快,他意识到并非如此。她的眼神是空洞的,没有探寻,没有计算,只有一片麻木的、近乎自我放逐的凝望。
突然,一个关于人类生理的知识闪过他超级大脑——人类的视力,无法长时间面对雪地反射的强烈紫外线和高强度可见光。许多在极地迷失的探险者,都会因为这种刺激而患上雪盲症,出现暂时性或永久性的视力损伤,眼睛剧痛、流泪,甚至失明。
而她,已经站在那里,毫无防护地对着那片灼目的冰原,看了几个小时!
一种混合着焦急和莫名恼怒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对抗他?甚至……是在慢性地自我毁灭?
“艾莉娅!”
他再也无法忍耐,猛地推开门,打破了房间内长久的死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严厉。
艾莉娅似乎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动,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颤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回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那声呼唤与她无关。
卡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从面对窗户的方向转了过来。他的动作有些粗暴,带着一种被忽视和某种恐慌驱使的力道。
“你在做什么?!”他低吼道,熔金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的脸,尤其是那双似乎因为长时间受强光刺激而显得有些迷茫和失去焦距的眼睛,“你想把自己弄瞎吗?!”
艾莉娅被迫仰头看着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空洞,仿佛隔着一层水雾。面对他的质问,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觉得他打扰了她的“凝视”。
这种彻底的、如同对待空气般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或憎恨的眼神,都更让卡尔感到一种无力且愤怒的刺痛。她仿佛已经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里,无论他是威胁、是愤怒,还是……其他任何情绪,都无法再引起她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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