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某处喧闹的集市。
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一个头戴宽檐斗笠、看不清面容的青衫客,正懒洋洋地穿行其中。他双手反握着连鞘长剑,架在脖后,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扯来的野草,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混不吝的洒脱劲儿。
正是离山历练已久的金吒。
他晃悠着走进一家生意兴隆的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他目光一扫,寻了个靠窗的空位,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下,将脖后的长剑“哐当”一声随手靠在桌边。
“伙计!”他扬声喊道,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张扬,“给小爷来一斤酱牛肉,一壶你们这儿最烈的酒,一只肥嫩的烧鸡,再加一大碗阳春面!”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锭不小的银子,“啪”地拍在桌上,引得旁边几桌食客侧目。
“喏,银子在这儿!剩下的,再给小爷置办些能存放的上好熟食、肉脯、干粮,打包!动作麻利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恣意的姿态,活脱脱一个腰缠万贯、游戏人间的豪侠。
“好嘞!客官您稍候!酱牛肉、烧鸡、阳春面,再烫一壶‘烧刀子’!外加打包上等食盒一份——”伙计眼睛一亮,高声唱喏,手脚麻利地抓起银子,掂了掂分量,笑容更热情了,“爷您放心,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金吒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将斗笠往下压了压,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听着周围的喧闹,等着自己的酒菜。
然而,就在这时,邻桌几个江湖汉子激烈讨论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钻入了他的耳中。
“……谁能想到?那么大个武当山,说没就没了!”
“乔天死了!还有那对神仙般的逍遥二老,也死了!”
“听说是勾结辽狗萧峰,事情败露,被朝廷联合咱们江湖正道给剿了!”
“真武大殿前,那叫一个惨啊……”
“可惜了,那乔天也算是一代奇才,走错了路啊……”
嗡——!
金吒脸上的慵懒和笑意瞬间冻结!叼在嘴里的野草无声地掉落。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僵在座位上,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透出刺骨的冰凉!
斗笠下的脸庞,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他搭在桌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攥得发白,微微颤抖起来。
武当……覆灭?
师尊……乔天……死了?
师祖无崖子……师伯祖巫行云……也……
勾结辽狗?江湖正道围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那一个个在他记忆中鲜活、强大、或威严或慈祥的身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他猛地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引得整个客栈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突然失态的斗笠客。
金吒却浑然不觉。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长剑,连打包的食盒和找零都顾不上了,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客栈,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集市的人流之中,只留下满堂愕然的食客和那不知所措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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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瀑布前。
巨大的水声轰鸣,白练般的水流从悬崖奔腾而下,砸入深潭,溅起漫天水雾。
金吒一路狂奔至此,猛地停下脚步。他一把扯掉头上的斗笠,狠狠摔在地上,露出了那张因极度震惊和痛苦而扭曲的年轻脸庞。
他望着瀑布,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水幕,看到了遥远记忆中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那个被他视为“家”的地方。
“噗通!”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坚硬的岩石上,膝盖与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师尊……师祖……师伯祖……”
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一开始还试图维持平稳,但巨大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弟子不孝!弟子不孝啊——!!”
他猛地以头抢地,额头狠狠磕在岩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泪水,糊满了他的脸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磕着头,一声声泣血的呐喊在瀑布的轰鸣中显得格外凄厉:
“武当危难之时!弟子不在!弟子不在啊!!我算什么弟子!我算什么武当门人!!”
他想起师尊乔天传授他剑法时的耐心,想起师祖无崖子偶尔指点他内功时的温和,想起师伯祖巫行云看似严厉实则关怀的斥责……往昔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最终却定格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些冰冷的字眼——死了,都死了!
“啊啊啊啊——!!!”
他再也抑制不住,仰天发出如同孤狼丧偶般的长嚎,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滔天的愤怒!他双手死死抠进身下的岩石缝隙,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却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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