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赤牙施展的"时序归墟"那毁灭性的银色旋涡,如同天穹崩塌般缓缓压下,所过之处空间碎裂成蛛网般的漆黑裂痕,时间乱流在其中疯狂肆虐。凌湮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旋涡边缘几个不幸被卷入的时序塔士兵,身体在瞬息间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化作飞灰,又被另一股逆流的时间重新凝聚成扭曲的肉块,最终彻底湮灭在虚无之中。
死亡的寒意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入他的骨髓。面对这超越认知的一击,任何闪避与格挡都显得如此可笑。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绝望吞噬的刹那,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体内与身下轰然爆发。
怀中盛放凌曦魂体的容器灼热得烫人,仿佛有一颗微缩的太阳在其中燃烧。那并非物理上的高温,而是一种纯净到极致、蕴含着某种至高法则的生命暖流。这股暖流强行冲散了他灵魂深处的冻结感,让他濒临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与此同时,脚下这座承载了无数岁月与牺牲的时骸长城,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巨兽,发出了沉眠万载后的第一声咆哮。当凌湮将逝川枪刺入城砖,发自灵魂地吼出那句"时骸共鸣"的刹那,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孤立的存在。他的意识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浩瀚无边的意志海洋。
无数破碎的画面、纷杂的声音、炽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他自我意识的堤坝。
他"看"到身披古朴铠甲的战士,在漫天飞舞的、扭曲的阴影生物冲击下,怒吼着将手中长矛刺入对方猩红的眼眸,随后被更多的阴影淹没,但在倒下前,将最后一滴热血洒在城墙的砖石上。
他"听"到苍凉的号角在风雨中呜咽,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守住!身后是我们的家园!"紧接着是无数声音的回应,汇成一道不屈的浪潮,最终在某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降临下,戛然而止,只余下无数灵魂湮灭前最后的悲鸣与执念。
他"感受"到冰冷的雨夜中,一个年轻士兵蜷缩在垛口下,借着微弱的光芒,用颤抖的手在砖石上刻下心爱之人的名字,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感受到烈日灼烧下,工匠们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闪烁着微光的符文铭刻进城墙深处,眼中是对于未来的期盼与忧虑;感受到在最终沉寂降临前,无数道强大的意志主动剥离了自我,义无反顾地融入长城,化作维系这最后壁垒的基石……
守护。不屈。牺牲。眷恋。还有那深埋于一切之下,对"它们"的刻骨仇恨与无尽警惕。
这不是有序的记忆传承,而是无数守墙者灵魂碎片中最炽烈、最深刻的印记,是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悲愿洪流。这股洪流几乎要将凌湮渺小的自我意识冲散、同化。就在他即将迷失的瞬间,怀中那股源自凌曦的温暖力量如同最坚韧的锚,牢牢定住了他的意识核心,让他在这片意志的狂洋中,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承……载……"一个无比苍老、无比疲惫,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厚重感的意念,如同地壳运动般,缓缓在他灵魂深处响起。这并非某个具体存在的意识,而是无数牺牲者意志汇聚而成的、长城本身的"灵"!
下一刻,沉眠于长城地脉深处,那积累了万古的、磅礴而沉寂的力量,被彻底引动了。它顺着逝川枪这座"桥梁",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轰然注入凌湮的体内!
"呃啊啊啊——!"
凌湮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要在瞬间被撑爆!经脉在哀鸣,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识海如同被投入熔岩,剧痛席卷了每一寸感知。但他紧握着枪杆的双手,却没有丝毫松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微弱如溪流的时空双弦,在这股浩瀚力量的灌注下,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轰鸣,变得更加凝实、粗壮,金银双色的光芒自他体内透体而出,与脚下长城亮起的土黄色古老光辉交织、融合!
以他为中心,一道混合着金银与土黄三色、凝若实质的光罩瞬间扩张开来,堪堪迎上了倾泻而下的"时序归墟"!
轰隆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震撼了整个天地。银色旋涡与三色光罩猛烈碰撞,却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两者的交锋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不断崩裂、又在那土黄色光芒的流转下勉强弥合。时间的力量在这里彻底混乱,时而加速千倍,时而彻底凝固。逸散的能量乱流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环,向四周疯狂扩散,将城墙内外的士兵无论敌我都狠狠掀飞,离得稍近的甚至直接在乱流中被撕成碎片!
赤牙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他那双银白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看似摇摇欲坠、却顽强抵住了"时序归墟"的三色光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时骸意志……竟然真的尚未彻底沉寂?还能被一个连时空法则都未完全掌握的蝼蚁引动?"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却揭示了他内心的震动。这超出了他对"变量"的评估,触及了时序塔古老卷宗中记载的、某些被视为禁忌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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